青林的运动鞋踩碎第七片枯叶时，终于确定这不是全息游戏。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腥气，脚下的苔藓软得像海绵，远处瀑布砸在岩石上的轰鸣震得耳膜发麻。
他记得自己在实验室调试粒子对撞机，为了验证“武侠世界能量场假说”，把《天龙八部》里描写六脉神剑的段落输入了参数库，然后一道蓝光闪过，再睁眼就掉进了这片原始森林。
“这位兄台，你这身衣服……好生奇怪。”
青林猛地回头，看见个穿月白僧袍的青年，腰间挂着串佛珠，手里还提着只肥硕的山鸡。青年眉眼温润，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偏偏眼神里带着点懵懂，像只误入山林的鹿。
青林的呼吸漏了半拍。这张脸，他在电视剧里见过无数次——段誉！
“你是……段誉？”他试探着问，手指下意识摸向口袋，那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包装纸是亮闪闪的铝箔，在这古风场景里显得格外扎眼。
段誉眼睛一亮：“正是在下。兄台认得我？”他凑近两步，好奇地盯着青林的冲锋衣拉链，“这亮晶晶的是何物？莫非是西域奇珍？”
青林咽了口唾沫。粒子对撞机真把他送到了《天龙八部》的世界？还是段誉所在的时代？他看着段誉手里的山鸡，羽毛还带着血，显然是刚猎到的，这才想起书里段誉初出江湖时，虽然不懂武功，却擅长用石子打鸟。
“我……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青林决定坦白一半，“听说段公子身怀绝技，特来请教。”
段誉脸一红，连连摆手：“兄台谬赞了！我哪有什么绝技，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他挠挠头，“倒是兄台，看你衣着不凡，想必是位高人？”
青林差点笑出声。高人？他连广播体操都做不标准。但看着段誉清澈的眼睛，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冒出来——他可以学六脉神剑！
那可是金庸笔下最神奇的武功之一，以无形剑气伤人，堪称古代版激光武器。
如果能搞懂其中的原理，或许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他记得自己的假说里提到，武侠世界的能量场可能与量子纠缠有关，六脉神剑的“剑气”说不定就是某种高能粒子流。
“我不是高人，”青林故意压低声音，“但我知道一种武功，能隔空伤人，就像……就像无形的剑。”
段誉果然来了兴趣：“哦？竟有这等功夫？比我家的一阳指还厉害吗？”
“厉害得多！”青林加重语气，“那叫六脉神剑，听说只有段家血脉才能练成。”他故意说错，想看看段誉的反应。
段誉的眼睛瞪得溜圆：“六脉神剑？家父和伯父常说这是我段氏绝学，可惜早已失传……兄台怎么会知道？”
来了！青林心里一阵激动。看来剧情还没到段誉在天龙寺学会六脉神剑的时候。“我也是偶然听一位老神仙说的。”他胡诌道，“他说这门武功要用内力催动，指尖能发出剑气，只是修炼极难，需得打通‘少商’‘商阳’等六处经脉。”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段誉，发现提到“经脉”时，段誉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想到了什么。青林记得书里说段誉懂点医术，对经脉穴位并不陌生，只是一开始不懂运用内力。
“兄台对经脉也有研究？”段誉果然问道，“我曾看过家传医书，知道你说的这几处穴位，只是……内力是什么？”
机会来了！青林清了清嗓子：“内力就像一种能量，藏在身体里，需要特定的方法才能引出来。比如这样……”他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捏了个剑诀，对着旁边的小树比划，“想象有股气从丹田升到手臂，再从指尖喷出去……”
话没说完，段誉突然“呀”了一声。只见他右手食指微微抬起，一道微弱的白光从指尖闪过，“嗤”的一声，前面那棵小树的叶子竟齐刷刷掉了下来！
青林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这么容易？他只是随便说说啊！
段誉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好像真的感觉到有股气从手指跑出去了！”
青林的心脏砰砰直跳。这不是巧合。段誉体内有逍遥派的北冥神功，早已吸了无数人的内力，只是不会运用，刚才被他一引导，竟然误打误撞使出了类似六脉神剑的招式！
“这就是了！”青林强装镇定，“你看，你天生就有练这门功夫的潜质！”
接下来的几天，青林跟着段誉在山林里转悠。段誉对这位“懂六脉神剑”的兄台十分信任，不仅分享干粮，还把自己从无量山学到北冥神功的事说了个大概——当然，隐去了神仙姐姐的部分。
青林听得心潮澎湃。北冥神功是吸人内力的功夫，段誉等于自带了一个能量储存器，难怪能轻易使出剑气。
他开始用现代科学的角度分析六脉神剑：经脉可能是能量传导的通道，穴位是发射端口，内力则是高能粒子束，而段誉的特殊体质，恰好能稳定输出这种能量。
“今天我们试试‘少商剑’。”青林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人体经络图，这是他从段誉给的医书里看来的，“少商穴在拇指，属肺经，你试着把气引到这里。”
段誉依言盘膝而坐，闭上眼睛。他的眉头渐渐皱起，额头上渗出细汗，手指却迟迟没有反应。“不行，”他睁开眼，有些沮丧，“那股气像野马一样，不听使唤。”
青林想了想。或许是能量输出不稳定？他记得实验室里的粒子加速器需要强磁场约束粒子流。“你试试全身放松，想象那股气在经脉里绕圈，就像……就像水流在管子里打转。”他用树枝画了个漩涡，“转得越快，越不容易散。”
这个比喻似乎起了作用。段誉再次尝试时，拇指周围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发出“滋滋”的轻响。突然，一道淡青色的剑气从他拇指射出，打在对面的岩石上，溅起一串火花！
“成了！”段誉高兴得跳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青林却盯着岩石上的痕迹，陷入了沉思。那痕迹边缘很光滑，像是被高温灼烧过，这说明剑气确实带有能量。
如果能测量它的温度、速度、粒子构成……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早就黑了，但里面的微型传感器说不定还能用。
“段公子，能不能再试一次？”青林掏出手机，对准段誉的手指，“我想看看剑气的样子。”
段誉虽然好奇这“方块”的用处，但还是照做了。剑气再次射出时，青林按下了手机侧面的录音键——他不确定能不能录到什么，但总得试试。
然而，就在剑气击中手机屏幕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一道刺眼的蓝光从手机里爆发出来，比当初在实验室看到的还要强烈。青林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他往后飞，耳边是段誉的惊呼声。
他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重重摔在地上，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竹林里。段誉不在身边，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一行乱码，中间夹杂着几个熟悉的词：“能量过载”“空间裂隙”“坐标偏移”。
青林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刚才的剑气触发了手机里的传感器，导致空间再次不稳定，把他传送到了别的地方。
他挣扎着站起来，发现身上多了几道划痕，幸好不严重。竹林深处传来打斗声，兵器碰撞的脆响和呼喝声此起彼伏。青林悄悄摸过去，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看。
只见空地上，十几个黑衣人围着一个穿青衫的中年男子，刀光剑影打得正激烈。那中年男子身法极快，手中没有兵器，只用手指点戳，每一指出去，都有一道无形的气劲破空而来，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一阳指！是段正淳！”青林差点叫出声。他认出了那男子的样貌，正是段誉的父亲。
段正淳虽然厉害，但黑衣人人数太多，渐渐有些不支。其中一个领头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段王爷，你以为还能等来救兵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手中长刀一挥，直取段正淳咽喉。
青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按照剧情，段正淳这时候不该死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从竹林外射来，精准地打在黑衣人的刀背上。那刀竟像被重锤击中，“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是谁？”黑衣人警惕地回头。
只见段誉从竹林里冲出来，挡在段正淳面前，脸上满是怒容：“你们敢伤我爹爹！”他双手齐出，食指、中指、拇指交替抬起，六道不同颜色的剑气同时射出，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十几个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
青林看得目瞪口呆。不过分开短短几个时辰，段誉的六脉神剑竟然精进如斯？
“六脉神剑！”段正淳失声惊呼，“你……你练成了？”
段誉自己也有些惊讶，他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刚才看到爹爹有危险，心里一急，这股气就自己跑出来了。”
黑衣人见状，知道讨不到好，互相使了个眼色，虚晃一招就想跑。段誉哪里肯放，指尖剑气连射，点中了几人的腿弯，让他们摔了个狗吃屎。
“多谢这位小兄弟出手相助。”段正淳拱手向青林道谢，刚才他已经看到青林躲在树后。
青林连忙摆手：“不是我，是段公子自己厉害。”他看着段誉，忽然明白过来。刚才的空间裂隙虽然把他传走了，但也可能刺激了段誉的潜能，让他在危急关头突破了瓶颈。
段正淳拉着段誉的手，又是激动又是感慨：“好孩子，没想到我段家失传百年的绝学，竟在你手上重现了！”他转向青林，“这位兄台看着面生，不知师从何处？竟能指点小儿练成神剑。”
青林这下犯了难。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四百年后穿来的，还懂量子物理吧？
段誉连忙打圆场：“爹爹，青林兄是位奇人，他懂很多我们不知道的道理。”他把青林教他“运气如漩涡”的事说了说，只是隐去了手机和穿越的部分。
段正淳听得连连点头：“原来如此！这位兄台对内力的理解，竟有独到之处。不知可否随我回大理，让我好好答谢？”
青林眼睛一亮。去大理？那可是段家的地盘，说不定能找到更多关于六脉神剑的资料！
他正想答应，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的乱码变成了一行清晰的字：“能量场稳定，回归窗口将在三日后开启。”
回去的机会来了！青林的心情复杂起来。
他既想回去，又有点舍不得这里——舍不得段誉的真诚，舍不得亲眼见证六脉神剑的诞生，更舍不得这个充满奇迹的武侠世界。
“我……我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去大理了。”青林艰难地说。
段誉急了：“青林兄，你要走？”
“嗯，”青林点点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现在找到了，也该回去了。”
他指的是对六脉神剑的理解，这或许就是他穿越的意义。
接下来的三天，青林跟着段誉父子在附近的城镇停留。段正淳请他吃了当地最好的饭菜，段誉则缠着他问东问西，对他说的“未来世界”充满好奇。
青林给他们讲飞机、讲手机、讲互联网，听得两人啧啧称奇。
“原来未来的人，不用轻功也能飞啊？”段誉瞪大眼睛，“那他们还练武功吗？”
“练啊，”青林笑了，“不过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强身健体。就像你的六脉神剑，将来可能会成为一种……一种艺术。”
他说这话时，心里忽然有种预感。
或许六脉神剑的真正意义，并不在于伤人，而在于探索人体潜能的极限，就像现代科学探索宇宙一样。
离别的那天，是在一处山顶。
青林的手机屏幕已经开始闪烁，发出淡淡的蓝光，预示着回归窗口即将打开。
“青林兄，这个给你。”段誉递过来一个小小的玉瓶，“这里面是我家传的疗伤药，虽然你说未来有更好的药，但……留个念想吧。”
青林接过玉瓶，入手温润。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半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递给段誉：“这个给你，我们那里的点心，很甜。”
段誉咬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好吃！比蜜饯还甜！”
段正淳看着他们，微微一笑：“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青林兄，若有缘，江湖再见。”
“江湖再见。”青林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蓝光越来越亮，青林感觉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最后看了一眼段誉，发现他正对着自己挥手，手里还拿着那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
“保重！”青林喊了一声，然后被彻底卷入了蓝光之中。
再次睁开眼，青林躺在实验室的地板上，粒子对撞机已经停止运行，警报声刺耳地响着。
同事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他怎么了。
“我……”青林想说话，却发现嗓子有些哽咽。他摸了摸口袋，那个小小的玉瓶还在，里面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后来，青林写了一篇论文，题目是《论武侠世界能量场与量子纠缠的关联性》，里面详细分析了六脉神剑的可能原理，虽然因为缺乏实证，被同行嘲笑为“科幻小说”，但他并不在意。
他把那半块巧克力的包装纸夹在日记本里，旁边贴着一张打印的段誉剧照。
每当工作累了，他就会拿出那个玉瓶，想象着在遥远的大理，有个温润如玉的青年，正用六脉神剑的剑气，在阳光下划出美丽的弧线。
他知道，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而他与段誉的相遇，就像一道跨越时空的剑气，虽然短暂，却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了永恒的痕迹。
偶尔，他会对着空气比划几下，想象着有股气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流向指尖。当然，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他并不失望，因为他知道，有些奇迹，只属于那个叫做《天龙八部》的世界，属于那个叫做段誉的少年，和他那柄无形却温暖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