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的梁柱上缠绕着锁链状的灵气纹路，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滞涩感 —— 这是专门用来压制修士灵力的 “锁灵阵”，寻常炼气期弟子进入这里，连调动灵气都会觉得困难。
程明站在堂中，身前是三张并排的案几。主位上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玄色镶金边的执法长老服饰，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青铜戒指，上面的纹路与锁灵阵隐隐呼应。两侧分别坐着记录文书的执事，还有刚才带他来的李姓弟子。
“姓名。” 主位长老的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不带丝毫感情。
“程明。”
“身份。”
“玄天剑宗…… 杂役弟子。”
老者抬眼扫了他一下，目光像淬过冰，让程明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量子神识捕捉到老者体内的灵气如同沉寂的火山，看似平静，深处却蕴藏着恐怖的力量 —— 这至少是金丹期修士才能拥有的灵力强度。
“你可知罪？” 老者的手指敲击着案几，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像是在给程明的心跳打节拍。
“弟子不知。” 程明挺直腰杆，“与赵阔师弟比试，点到即止，未曾违反门规。”
“放肆！” 左侧的文书执事拍案而起，“敢用邪术伤我外门天才，还敢狡辩？” 他将一卷卷宗扔到程明面前，里面是赵阔历次考核的优异成绩，与此刻的 “重伤” 形成刺眼对比。
程明没有去看卷宗，只是直视着主位的长老：“弟子所用皆为基础剑法，改良自流云十三式，何来邪术之说？”
“基础剑法能产生吸扯灵气的力道？” 老者终于再次开口，青铜戒指微微发亮，程明立刻感觉到锁灵阵的压制力增强了三分，“洛清羽说你借鉴了《考工记》，把匠术用到了剑法上？”
“是。” 程明抓住这个台阶，“弟子幼时曾随木匠学艺，观锯木、刨板时的力道传导，悟得些许省力法门。后入宗门，见流云十三式运转时灵气流动与自然气流相似，便试着将两者结合。”
这番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懂力学原理，也确实观察过气流，但所谓的 “木匠学艺” 不过是为了圆洛清羽的说法。量子神识显示，老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完全相信。
“自然气流？” 老者冷笑一声，“老夫修行了五十年，只听说过观天地悟道，没听说过看风就能悟出吸扯灵气的法门。” 他从案几上拿起一柄制式长剑，扔到程明面前，“捡起来。”
程明弯腰拾剑，手指触到剑柄的瞬间，锁灵阵的压制力突然增强 —— 看来这位长老要亲自验证。
“使出你那套‘改良版’的流云十三式。” 老者站起身，缓步走到堂中开阔处，“让老夫看看，究竟是你悟通了天地至理，还是在修炼旁门左道。”
李姓弟子和文书执事立刻退到两侧，紧张地注视着程明。整个执法堂只剩下锁灵阵运转的低微嗡鸣，还有程明自己的心跳声。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锁灵阵带来的滞涩感。既然不能暴露真空剑气的秘密，那就只能展示最基础的力学优化 —— 这或许也是件好事，太过惊世骇俗，反而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流云十三式 —— 第一式，云起。”
程明挥剑的动作很慢，刻意放大了每个细节。他没有像赵阔那样追求气云的美观，而是让剑尖沿着最省力的弧线运动，手腕转动的角度精确到能让灵气顺着经脉自然流淌，避免产生任何多余的内耗。
“嗯？” 主位长老发出一声轻咦。
在他的感知中，程明的灵气明明比赵阔稀薄得多，运转速度却更加流畅。尤其是手腕转折的瞬间，灵气几乎没有出现任何滞涩，就像水流过光滑的鹅卵石，自然而然地改变方向。
“第二式，流泉。”
程明的步伐开始移动，脚尖总是踏在灵气流动相对顺畅的节点上 —— 这是他刚才站在堂中时，量子神识偷偷扫描出的锁灵阵薄弱点。长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剑刃始终保持着 15 度的倾斜角，切割空气时发出的声音比寻常弟子小了一半。
“这握剑的手法……” 李姓弟子忍不住低声自语。程明的手指并没有紧握剑柄，而是像握着一根灵活的鞭子，通过指尖的微调来控制剑的轨迹，这与宗门传授的 “稳、准、狠” 口诀截然相反。
随着招式的推进，程明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尽管锁灵阵压制着他的灵气，但他的动作始终保持着稳定的节奏，每一次挥剑、转身、收势，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同样一套流云十三式，赵阔使出时像是奔腾的江河，气势磅礴却浪费水；程明使出时则像蜿蜒的溪流，看似平缓，却总能找到阻力最小的路径。
“第十三式，归海。”
收剑的瞬间，程明将残余的灵气全部汇聚于剑尖，没有像往常那样爆发出去，而是让其顺着剑脊缓缓回流，最后沉入丹田。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平平无奇，却完美避开了锁灵阵的反震 —— 这是流体力学中 “伯努利原理” 的反向应用，用流速的变化来控制能量的回收。
整个执法堂鸦雀无声。
文书执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主位长老抬手制止。老者盯着程明看了半晌，突然问道：“你这套剑法，练了多久？”
“回长老，月余。”
“月余？” 老者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老夫亲眼看着赵阔练了五年流云十三式，论根基，远胜你百倍。为何你能将灵气运转得如此…… 高效？”
“弟子只是觉得，” 程明斟酌着词句，“灵气如同水流，堵不如疏。与其强行催动，不如顺着它的性子引导。” 他故意说得玄之又玄，用这个世界能理解的 “水” 来比喻能量流动。
老者沉默了。他走到程明面前，伸手按在程明的肩膀上。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探入程明体内，仔细探查着他的经脉和丹田。程明能感觉到对方的灵气像细密的网，扫过他的四肢百骸，甚至触及到了丹田深处那缕微弱的、属于真空剑气的能量残留。
量子神识瞬间绷紧，做好了随时引爆那缕能量、销毁痕迹的准备。
但老者的探查很快就结束了。他收回手，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既有疑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经脉粗劣，灵根驳杂，确实是凡俗之资……” 他喃喃自语，“可这灵气运转的效率，连有些内门弟子都比不上。”
程明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 凡俗之资却拥有高效的灵气控制，这本身就足够可疑。
“你说你观自然气流悟道？” 老者突然话锋一转，“那你且说说，风过松林，与剑破长空，有何异同？”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机锋。若是回答不好，很容易被斥为故弄玄虚。
程明的大脑飞速运转，量子神识自动调出气流流过不同物体的模拟图。他想起大学物理课上的边界层理论，想起流体在不同粗糙度表面的流动状态……
“回长老，” 他缓缓开口，“风过松林，枝叶扰动，气流紊乱，是为‘湍流’；剑破长空，刃若秋水，气流顺贴，是为‘层流’。” 他顿了顿，补充道，“湍流耗能，层流省力，仅此而已。”
这番话用的都是这个世界的词汇，却精准地描述了两种流体状态的本质。
主位长老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料到一个杂役能说出如此深刻的见解。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收回目光，重新坐回主位。
“罢了。” 老者挥了挥手，“你的剑法虽异于常理，却未发现明显邪术痕迹。姑且相信你是观物悟道所得。”
程明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但你需记住，” 老者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玄天剑宗自有传承，不可妄自篡改功法。即日起，你的‘改良剑法’需交由执法堂备案，未经允许，不得外传。” 他拿起一枚黑色令牌扔给程明，“三日内，将你的剑法心得誊写清楚，交至此处。若有半分隐瞒，休怪老夫无情！”
“是。” 程明接住令牌，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李师弟，” 老者对旁边的执法弟子说，“带他去杂役房，好生‘看管’，莫让他跑了。” 这话明着是看管，实则是在保护他 —— 赵阔背后的势力，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他。
跟着李姓弟子离开执法堂时，程明回头看了一眼座位上的老者。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青铜戒指反射着冷光，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走出很远后，李姓弟子才开口，语气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你小子运气好，碰上魏长老今天心情不错。换做是王长老，你现在已经在刑房了。” 他瞥了眼程明手里的令牌，“好好写你的心得，别耍花样。魏长老最恨别人骗他。”
程明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次能过关，除了自己的应对，恐怕还有魏长老的一丝惜才之心 —— 一个凡俗之资却能有如此悟性，或许让这位老资格的执法长老想起了某些往事。
回到杂役房时，天色已经擦黑。同屋的杂役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没人敢问他去执法堂的经历。程明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拿出那枚黑色令牌，上面刻着 “执法” 二字，边缘锋利，像是能割裂谎言。
“剑法心得……” 他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难道要把伯努利原理、边界层理论、流体力学方程组写上去？恐怕会被当成疯子。
程明摸出藏在怀里的断竹剑，看着上面细密的裂纹。或许，他可以用这个世界能理解的方式，重新诠释那些科学原理 —— 把 “压力差” 说成 “阴阳二气相互吸引”，把 “能量守恒” 说成 “灵气循环不息”，把 “最优路径” 说成 “天道自然”。
“就这么办。” 程明打定主意，从床板下找出笔墨 —— 这是他之前偷偷准备的，原本是想记录灵气公式。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银辉。程明铺开粗糙的麻纸，提笔蘸墨，开始书写。他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既要准确传达意思，又不能暴露真正的秘密。
“夫剑者，所以御气也。气如流水，剑如舟楫……”
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淡淡的墨迹。程明知道，这篇 “心得” 不仅是为了应付执法庭，更是他对自己所学的一次梳理和总结。将现代科学的明珠，包裹上一层玄幻世界的外衣，或许才能让它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已是深夜。程明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麻纸上已经写满了半篇，字里行间，一套融合了流体力学和传统剑法的理论框架，正在悄然成型。
他不知道的是，执法堂的后堂里，魏长老正拿着程明的卷宗，眉头紧锁。
“凡俗之资，却有此等悟性……” 他摩挲着手指上的青铜戒指，“观物悟道？哪有这么简单……”
旁边的李姓弟子忍不住问道：“长老，您觉得这程明……”
“是个有趣的小子。” 魏长老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让赵猛盯紧点，别让他的宝贝侄子真把这棵好苗子毁了。” 他将卷宗放下，望向杂役房的方向，“至于他的剑法…… 或许，真能给死气沉沉的玄天剑宗，带来点不一样的东西。”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程明的小屋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像一颗顽强跳动的心脏，在庞大而古老的宗门机器中，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属于他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