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档的西餐厅里，烛火优雅而静谧地跳跃，餐巾上铺了玫瑰花瓣，银色餐刀锃亮，包厢里还有专人拉小提琴，氛围绝佳。
戚礼神色如常地让侍应生添了把椅子在旁边，那新人还不算见多识广，闻言惊愕地看了眼他们一男两女诡异的模样，摆好椅子，暗叹着退下了。
秦明序气得骂都骂不出来了，撑着脑袋死死瞪着戚礼。
真他妈服了。
秦明序把刚倒的红酒一饮而尽，猛地站起身，将高脚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啪的一声脆响，杯茎碎了，酒杯在桌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小柔低着头不说话，而戚礼看了他一眼，询问道：“要不你出去冷静一下？”
他真想弄死她。
秦明序从她们俩身上扫了两圈，冷笑道：“我出去让你俩在这儿吃烛光晚餐？”
他疯了还是戚礼疯了？
他看小柔，语气不善：“你没眼力是吧？”
“我邀请来的，你凶她干嘛啊。”戚礼说，“我又不知道你定的是西餐厅，一顿饭你都请不起？”
小柔撂了叉子，比秦明序还先爆发，她朝戚礼冷笑：“你不能有话直说吗！”
一副正宫的样子，耀武扬威给谁看呢！
而秦明序根本看不出来戚礼是有话想说，他正因为戚礼这副洁白无瑕的圣母样儿窝火，他卡都给了还怕小柔吃不上饭？她考虑小柔的时候能不能想想他订这餐厅的时候有多难？！
小柔眼神带刺，而秦明序这才意识到什么，也看向戚礼，本能预感不妙地皱了下眉。
戚礼不急不躁地挑唇，说：“那我就问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你们两个睡过了吗？”
平地一声惊雷！
秦明序遽然睁大了眼，还没等说什么，旁边小柔下巴一点，理直气壮道：“睡过了啊。”
他又一脸震惊地转头过去，表情崩了：“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秦明序还在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误，正在那回想自己那玩意儿到底是跟没跟别人互动过。她们俩已经有来有回交流上了。
戚礼轻飘飘的“噢”了一声，“我记得之前早上给他打电话，是你接的吧，声音挺像的。”
小柔已经意识到戚礼不是盏省油的灯，一般女生怎么可能把睡不睡这种问题脱口而出，尽管已经忘了，但小柔还是坚定地点了下头：“就是我。”
戚礼温柔地笑了下，看向秦明序，那眼瞳闪动着面前的烛火，阴恻恻得像鬼。
他后脊有点发凉，僵在那儿刚想说话，戚礼又问小柔：“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但序哥跟我保证过，”她得意地睨着戚礼，故意停顿，“他只喜欢我。”
秦明序猛地站起来，指着小柔：“你信她的话？！”
戚礼戳了一小口金枪鱼奶酪沙拉，又低着头分割那块大腹，柔润的鱼肉因不断加压的齿状刀刃撕开，最终放进口里。戚礼说：“跟我听说的不一样，要不你们串下供吧。”
秦明序两步到戚礼身边，夺了她的刀叉，摔在桌上，抬起下巴强逼着她和他对视，“戚礼，我没跟她睡过。”
戚礼睫毛轻动，哦了一声。
秦明序更窝火了，连带胸肺尖上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他攥紧了拳压制稍纵即逝的慌张，问她：“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相信你了。”戚礼说。
她转向小柔，又问：“所以你们睡过吗？”
她目光很静，纤长的睫毛一垂，就显得淡漠。她还是那个语气，又问了一遍：“睡过吗？”
秦明序几乎是低吼了，咬着牙逼出声音：“我说了没有！”
连高脚杯都在颤抖，小柔喉管像是被卡住了，盯着这般表情的戚礼，有些畏惧，“……没有。”
“滚——”
秦明序突然爆发，抬手把戚礼面前的餐盘狠狠掷向包厢门，今早新鲜空运的食材各处飞溅。小柔浑身一抖，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夺门而逃。
秦明序直接把戚礼摁在了椅子上，居高临下地掐着她的脖子，瞳孔颤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再求证……”
“你不信我？”秦明序喘着粗气，眼白爆出了几根血丝，“戚礼，我跟你说了，你不信我。你去问她，一个陌生人，她说睡过，你要怎么办？又要跟我结束关系？”
他一开始以为她是吃醋了，还有几分欢喜，但越看她的表情就越不对劲。她那样子，像是终于抓到了机会，可以拍拍屁股就离开他的机会。她在伺机等待小柔说出肯定的话。
他攥她手腕的力度过大了，戚礼疼得皱眉，抬脸看他，“你如果违背约法三章在先，我当然要提结束，如果没有，我为什么……嘶你轻点。”
“你骗我，你在期待可以放弃我的时候……”他喃声自语，声音颤抖，热气喷洒在戚礼耳边。
这野兽的直觉啊。戚礼暗叹，她忍着疼抱住他近在咫尺的肩背，轻轻拍了两下安抚，“我没有。”
“你有。”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如同拉断的弦。
戚礼往后挪了挪臀部，拉开和他的一点距离，指尖摩挲着他的下巴，细细端详这张暴怒后更加盛绝的脸，她说：“秦明序，我喜欢你。”
他怔了下，抬起眼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躁动稍被安抚。
戚礼亲了下他的左脸，说：“但是，我不会因为喜欢谁放弃原则。”
“你可以理解为，我想求证我认识的你，是真实的你，而不是你蒙蔽我的假象。如果你骗了我，我可以尽早抽身，不会太费力气。”
他哽了下：“你还是要……”
“对。”她笑了笑，“我得做好准备，人生失去才是常态，我不能保证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松开了她的手，垂眸道：“如果我给你保证呢？”
戚礼指甲抠进了桌上的餐巾，心里很酸。
“我不是说了要陪你去北京吗？”秦明序苦笑了下，“你只是不相信我而已。”
不相信他们会有以后，所以时时刻刻保证自己可以毫发无伤地抽身离去。
秦明序一阵一阵的心寒，问她：“如果我真的跟她睡了呢？你在意吗？”
她绷着面色，不说话。
“戚礼，你一定永远都要这么端着吗，你说喜欢我，有多喜欢？在听到我和别人睡了之后第一反应是想结束关系那样的喜欢？”
戚礼攥紧了掌心，听他逼问：“你有吃醋吗？有嫉妒吗？有气吗？”
“我宁愿你跟我吵架，跟我撒泼，指着我说想让全世界的女人都远离我，这才是喜欢的反应吧？”
戚礼说：“我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你无法做到自我管理，我更不会去约束你，那只会惹人讨厌。”
“你的逻辑永远都这么强大。”秦明序冷笑，“你永远活在你强大的理性之下。”
“可秦明序，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她终于忍不住哽咽。她以为他们会终结在声势浩大的硝烟之下，没想到是这种平静的时刻，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最后的最后是秦明序在控诉她。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性格，为什么一开始要来招惹我呢？”
“因为你不是这种性格，你只是在忍。”秦明序眼眸晦暗，捧起她的脸，手放在她的腰上，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吃醋吗？”
“我没睡她，但我允许她坐在我身上亲我的脸，我抱着她的时候也保证过只喜欢她一个，那时候你在哪儿，戚礼？”
她下唇颤了颤。
他声音冷酷，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时刻，“她在我成年那天只穿内衣躺在我的床上，等我过去睡她，还给我拍了照片，那很漂亮，没有男人会不喜欢。”
戚礼呼吸停了，眼眶溢上泪水，抬起手尽力抵着他。
“你对我们的关系遮遮掩掩，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我的，没有人知道你和我才是……”
“你滚！”戚礼突然大哭出声，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心肺胃肠紧紧扭转在一起，疼得她舌面漫上一层层苦涩血腥的味道。
她的泪一层又一层覆盖那张漂亮的脸，拳头巴掌不分章法地落到他肩头后背，哭的嘶哑：“你滚开，别碰我！”
她恨死他了！
秦明序满意地欣赏戚礼崩溃的模样，终于，她不再顶着那张淡然冷静的脸。她面上每一滴泪都是证据，都在宣告她究竟有多在乎他。
他埋进她肩窝，偏头吻她的耳朵，湿腻的吻挟裹她的香气带给他莫大的满足，郁结消散，秦明序浑身都通透了。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发疯。”他轻轻地笑了，舌尖卷走她的泪，顺着泪痕的方向啄吻下去，“记住嫉妒是什么感觉，戚礼，你必须跟我一起痛苦。”
戚礼泪流得神色涣散，嘴里还在喃喃骂着他混蛋。秦明序一直在笑，低沉悦耳。
戚礼控制着呼吸，听他说：“这时候说喜欢我才可信，戚礼。”
……
打死她都不会再说了，她抽泣着，被占便宜个没够，直到被拢进怀里，他还扯了扯她皱巴巴的衣服，亲吻发顶。
“不哭了，谁都没你漂亮。”秦明序哄她，餍足的压不住嘴角，一边哄一边亲，“谁也比不上你，我最喜欢你，好不好？”
戚礼嗓子哭哑了，“滚。”
男人在这种时候最没脾气了，戚礼让他滚，他都能笑着再滚回来。他揉揉她的脸，观察她上衣，试探问：“要不要我帮你扯一下？”
戚礼一巴掌打在他身上，根本看都不想看他，抵着他从桌上下来，站稳了手刚伸进衣服里，注意到他的眼神，气得又捶了一下，“你闭眼！转过去！”
秦明序明智地依言转过去了，摸了摸鼻子，还能闻到指腹的馨香。他无声深呼吸几次，闭着眼回味那手感和弧度，爽得快要上天了，极力抑制着笑声。
戚礼调整好了，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抬脚就走，秦明序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去，“我送你啊。”
“滚！”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滚！！”
——
后来小柔又来了几次，穿得漂漂亮亮的等在岚高门口，秦明序出来了也不说什么，只乖顺的叫几声序哥，跟一段路再离开。
天气越来越冷了，两次大幅降温后，岚城的冬悄然来临。
小柔的裙子从绵绸换成了丝绒，但颜色永远鲜亮，不知哪个细节处绑着几个蝴蝶结，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轻轻摇摆。
有几回刮着西北风，戚礼叫她一起吃饭，秦明序没意见，落座了就用手撑着下巴，仅露出一双眼朝她别有深意的笑，明显是想起第一次在包厢的亲密。每每激的戚礼从桌子底下踹他。
有一回秦明序从卫生间出来，正好听见小柔朝戚礼说话，她看不见他，夹也不夹了，有些趾高气扬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总穿带蝴蝶结的衣服吗？”
“因为序哥就喜欢这个！最开始我每次穿，他都会抱着我一个个解开。”她得意地笑，“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戚礼看着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不知道，我以为是你喜欢。”她朝小柔勾起嘴角，又说：“你适合蝴蝶结，很漂亮，你应该为了自己多穿。”
小柔愣在了那儿。
然后戚礼抬眼，看到了疾步走来的秦明序，缓缓笑出了一个阴森的弧度，“没看出来序哥性癖还挺特别的。”
秦明序压着声音：“你别他妈这么笑！”他宁愿她发脾气。
戚礼干脆笑都不笑，瞥一眼小柔身上的蝴蝶结，问他：“真喜欢？”
“不喜欢。”秦明序正色，“我最讨厌蝴蝶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