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社长向来行事果决，如今怎么会说出这样怯懦的话来？”
听罢杨景辰的话，很快便有许多社员感到无法理解，纷纷出言质疑道：
“咱们社团现在，本来就人心惶惶，到处都有传言，说皇上不信任兴明社，兴明社马上就要倒了，这种时候，更应该展现强硬姿态，怎么能退让呢？”
“是啊，现在情况已经很严峻了，京师这边还算好，其他各大分社，已经有很多社员，私下有动摇的倾向，甚至还撺掇别人一起退社……”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杨景辰却并不为所动，摇头道：
“你们说的这些，社长在书信里也有交代，患难见人心，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让他们现在离开也无妨，反正将来他们一定会后悔。”
“好了，既然是社长的意思，大家就不要再争论了。”
一旁的周延儒也帮着打圆场道：“眼下这种关头，最是考验大家的耐性，谁能耐得住，谁就能笑到最后。”
程光阳南下后，杨景辰和周延儒就是兴明社最有话语权的人，既然两人都这么说了，还是打着社长程光阳的名义，其他社员哪怕心里还是感到惶恐不安，也不好再说什么。
…
兴明社内部秘密开会的同时，信王朱由检，也再一次入宫与自己的皇兄天启帝见面。
“皇兄，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了，我看您应该早做决断，不能再犹豫了……”
乾清宫内，年仅十四岁的朱由检，头戴翼善冠，身穿红色衮龙袍，仿佛一个小大人般，老气横秋地对哥哥天启帝道：
“现在大明朝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君不君、臣不臣，兴明社以党人治国，这是准备将咱们朱室子孙，置于何地？”
见天启帝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似乎还在犹豫。
朱由检立刻挺起身子，加重语气道：“现在御马监、东厂、锦衣卫，还有京营，所有人都磨刀霍霍，只等皇兄一声令下了，皇兄这时候要是不动手，岂不是让那些忠臣失望吗？”
天启帝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慢慢有了些许变化，忽然从御座上站起来，走到弟弟身畔，望着他的眼睛道：
“五弟，近来你是不是一直背着朕，悄悄与司礼监秉笔刘应坤、御马监提督高起潜、东厂提督沈荫，还有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结交？”
朱由检闻言，呆了呆，脸色迅速变得苍白起来。
一来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一举一动，居然都在皇兄的监视下。二来则是他从皇兄方才的话里，明显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皇兄，臣弟所做的一切，都，都是为了咱们大明江山，为了皇兄……”
朱由检吞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地回应。
见自己三言两语，便把弟弟吓成这个样子，天启帝心中多少有些不忍，拍了拍对方肩膀，安慰道：
“好了，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你毕竟是朕的皇弟，言行举止，要学会避嫌，否则难免引起外界误会。”
“是，是……臣弟以后一定谨言慎行。”朱由检闻言，如蒙大赦道。
“兴明社势力已成，想要取代他们，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需从长计议，贸然行事，恐怕有损国家根基。”
虽然内心深处，对弟弟已经有所提防，不过天启帝还是对他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朕如今往朝堂上不断安插兴明社的政敌，就是为了慢慢瓦解他们的势力。除了朝堂，地方官场上朕也准备如此，各地的总督、巡抚，该找机会换一换人了。”
“还有兴明社的社团，朕有意重开东林书院，让他们在全国各地扩建，与兴明社争夺天下的读书人。”
几年前东林党控制朝廷之时，天启帝对东林党人可谓无比痛恨，联合师父程光阳将东林党驱逐出朝廷，各种充军、流放。
如今兴明社一家独大后，天启帝反而又生出了重新扶持东林党，与兴明社抗衡的念头。
只能说世事本无常。
“皇兄，何必那么麻烦，反正咱们兵权在手，想弄倒兴明社，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朱由检说到底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考虑事情非常简单，认为只要把京师的兴明社总部端了，再派人到福建把程光阳抓起来，所有的事都会迎刃而解，完全不考虑那样做之后，会造成的种种混乱。
“不，还是得先弄一支势力出来，慢慢地平衡朝政，这之后，才能考虑让兴明社倒台的事。”
天启帝毕竟已经做了好几年皇帝了，考虑事情要比弟弟深远，边摇头拒绝边道：
“而且让他们倒台，还不能把他们全都打倒，一定要留下一部分有名望的人，这样以后要是又冒出一支和兴明社差不多的势力，影响到朕对朝政的掌控，朕还能再把兴明社又扶起来。”
听罢哥哥的想法，朱由检愣了愣，没有再说什么。
…
当日傍晚，朱由检告别哥哥天启帝，离开乾清宫，回到自己居住的信王府。
几名刚刚被起复回京的东林党成员，如杨涟、左光斗、李昇、魏大中等人，已悄悄在信王府中等候他许久了。
“殿下，怎么样了？皇上那边，可下定决心，要对兴明社动手了么？”
眼看朱由检出现，众东林党人，纷纷围了上去，一面叩拜行礼，一面开口询问。
朱由检摇了摇头，叹息道：“皇兄始终不肯直接动武，说什么要慢慢扶持新的势力，将来与兴明社抗衡。”
左光斗皱眉道：“皇上还是念着与程光阳的旧情，这样拖延下去，越拖越不是办法。趁现在程光阳不在京城，咱们应该早做打算。”
李昇咬牙切齿道：“我看咱们应该先下手为强，东厂的沈公公，御马监的高公公，不是暗中支持我等了吗，咱们干脆先斩后奏，等彻底拿下兴明社，再与皇上做解释。”
“对，反正咱们这么做，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考虑。”
一旁的魏大中，自欺欺人道。
他们这群东林党人，过去这几年流放边关，吃尽了苦头，心里对兴明社恨意滔天，恨不得马上就看到兴明社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