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辰麾下的斥侯小兵,早已将南燕大军拔营前行的消息,快马加鞭传回了主营。
夜色渐浓,荒漠上。
陆临渊带着亲兵,自与大军分开后,眼下已无了阻碍,也并未急于追赶。
荒漠中水源稀缺,将士们唇干舌燥,连胯下战马都不住地喷着响鼻。
陆临渊勒住缰绳,目光扫过眼前连绵的沙丘,沉声道:“先找水源,休整片刻。”
亲兵们早已渴得不行,闻言立刻分散开来探查。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名亲兵高声来报:“将军!西北方向不远处有浅溪!”
众人循着方向赶去,果然见一道细流蜿蜒在沙丘间,溪水仅有一指来深,却清澈见底,溪水边还有些杂草。
陆临渊侧身下马,牵着宝马缓步走到溪边,动作间不见半分焦躁。
身后的亲兵们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扑到溪边,掬起溪水大口吞咽,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衣甲也毫不在意。
陆临渊却不同。
他先是俯身,用溪水仔细洗净双手,指尖掠过水面时,还拂去了浮在表层的细沙。
随后才缓缓捧起一捧水,仰头饮下,动作优雅得不像身处荒漠的武将,反倒似在庭院中品茗。
亲兵们早已见怪不怪。
这与陆尚书府的儒雅教养有关。
陆临渊从小爱学,这些缛结礼仪他向来学的甚好。
喝完水,他抬手摸向剑穗。
那剑穗此刻沾了不少荒漠的细沙。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剑穗浸入溪水中,指尖轻柔地捻去沙粒,目光落在水面上,渐渐失了神。
今夜月光皎洁,银辉洒在溪面上,波光粼粼间,竟仿佛映出了苏青浅的脸庞。
她笑起来时眼角弯成月牙,唤他“大少爷”的声音甜得像蜜。
陆临渊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低声呢喃:“青浅,若一切顺利,不出数日战局便会结束……你可有想我?”
他又捧起一捧溪水,这一次,清甜的溪水似乎真的带上了她的气息,暖了心尖。
“将军!您瞧!”
一阵兴奋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一名亲兵提着几只肥硕的野兔和半袋野果跑过来,咧嘴笑道:“别看这地方荒,好家伙还不少!够咱们大伙垫垫肚子了!”
陆临渊点头:“去清理干净,烤了分给大家。”
“得嘞!”
亲兵兴冲冲地去了。
这时,另一名亲兵走到他身边,神色有些急切:“将军,按路程算,昨日大军该已抵达流沙关了,咱们要不要连夜赶路追上?”
“不必。”
陆临渊语气平淡,目光扫过疲惫的将士们,“这几日大家都辛苦,待休整好,再动身不迟。”
“是!”
亲兵应声退下。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在沙地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陆临渊瞬间警觉,猛地抬头望向声音来处。
夜色深沉,荒漠中极少有人深夜赶路,且马蹄声如此急促,定有要事。
那路唯一的去向便是流沙关,十有八九是北沙的人。
“拦下他们,是北沙的士兵。”
他声音冷了几分。
几名亲兵立刻抄起绳索,迅速来到道路两侧的沙丘后设伏。
片刻后,两匹快马疾驰而来,就在马蹄即将踏过绳索的瞬间,亲兵们猛地扯紧绳子。
只听“轰隆”一声,马匹被绊倒,马上的人直接摔得人仰马翻,兵器和行囊散了一地。
“果然是北沙的人。”
亲兵们围上前,看清了对方盔甲上的图腾,忍不住低声赞叹。
“将军厉害!仅凭马蹄声就猜得丝毫不差!”
“咱们将军本就是神人!”
另一人附和道。
再看那两名北沙士兵,一人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另一人翻滚几圈后,口角溢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亲兵们用刀架住了脖颈。
陆临渊从溪边站起身,脸上却没了半分方才的温柔,只剩冰冷的锐利。
他缓步走到那名活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开口便是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你们是来找孟娇娇的。”
北沙士兵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银甲将军。
先前军中便传言,南燕领兵的陆将军心思缜密,洞察人心,今日一见,竟比传言中更可怕。
他未说一字,对方却已猜中了他们的目的。
这几秒的神色变化,全被陆临渊看在眼里。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邪笑,语气带着笃定:“看来我猜对了。”
“把这两人拖去喂狼。”
他的声音平淡。
亲兵们心中虽有疑虑…
先前将军连实力强悍的孟娇娇都能暂时放过,为何对这两个小兵却如此不留情面?
但无人敢问,只能上前架起那名北沙士兵。
“将军饶命!”
北沙士兵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求饶。
“我们只是奉二殿下之命,来打听孟统领的消息!求您饶我们一命!”
陆临渊居高临下,眼神冷得像冰:“你可知,你此刻踏的是南燕地界?他国士兵擅自入关,按律,当斩。”
话音落下,那士兵浑身筛糠般颤抖,嘴里只剩“饶命”二字。
亲兵们不再迟疑,拖着他便向沙丘深处走去,求饶声渐渐被风沙吞没,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陆临渊站在原地,望着月光下的溪水,方才因苏青浅而起的暖意,早已被冰冷的杀意取代。
他抬手摸了摸剑穗,指尖冰凉。
这两名士兵,传递的消息想必事关流沙关战局,容不得半分差错。
他若没猜错,孟娇娇拦路他的目的,便是设伏捉他,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未料想到,两人会掉入空洞,同时又有沙尘拦路……
显然昨夜大军未抵达流沙关,已经让沈星辰失了些分寸。
所以才会派人前来打探消息。
如今孟娇娇重伤,她的人,也不会有太快的速度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