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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归墟之门的瞬间,林辰感觉仿佛跌入了一条由纯粹虚无构成的滑道。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四方,甚至连自身的存在感都变得模糊。唯有紫府中星神之种的搏动与源钥碎片的清辉,提醒着他尚未被这片绝对的“无”所同化。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脚下猛地传来实感,周围的虚无如同潮水般退去,景象骤然清晰。

他站在一片荒芜、死寂、布满灰色尘埃的大地上。天空是永恒的昏黄,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浑浊、仿佛凝固的光。放眼望去,是连绵起伏的、如同巨大坟冢般的灰色山峦,以及干涸龟裂的、看不到任何生命迹象的河床。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窒息的消亡道韵。这里的法则似乎已经“死亡”,灵气枯竭,时间近乎停滞。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感,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滋生。

“这里……就是归墟内部?”林辰心中凛然。他尝试运转功法,发现吸收不到丝毫外界灵气,唯有依靠星神之种内储存的星辉与自身灵力支撑。神识也被极大压制,只能离体不足百丈。

他看向身旁,萧星河也安然落地,正脸色凝重地打量着四周。

“好可怕的寂灭之力……”萧星河沉声道,“此地法则已近乎完全崩坏,我等需万分小心,灵力用一分便少一分。”

两人相视点头,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警惕。归墟之门的守卫已然如此凶险,这内部世界,恐怕更是步步杀机。

他们选定一个方向,开始在这片死寂的世界中探索。脚下是松软的灰烬,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随即又被流动的尘埃缓缓覆盖。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许多奇异的景象。有完全由枯萎、石化巨树构成的森林,那些树木保持着挣扎的姿态,仿佛在最后一刻被瞬间剥夺了所有生机;有悬浮在半空、如同镜面般光滑、却映照不出任何影像的破碎晶体;还有一些残破的、风格古老的建筑废墟,半掩在尘埃中,诉说着此地曾有过文明的痕迹。

但无一例外,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活”性,只剩下最纯粹的“物质”空壳,在缓慢地走向最终的尘埃。

没有遇到任何活物,甚至连风都没有。只有死寂,永恒的死寂。

这种环境对心志是极大的考验。那无处不在的消亡道韵,如同最狡猾的毒蛇,不断侵蚀着人的求生意志,诱使人放弃抵抗,融入这片永恒的宁静与死寂。

萧星河不得不时常运转星辰心法,以星辰的“恒”意对抗此地的“灭”意。而林辰则依靠星神之种与混沌法则,勉强维持着自身道心的稳定。

数日之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异常的区域。

前方的大地骤然凹陷,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盆地。盆地之中,并非尘埃,而是弥漫着浓郁如墨的黑色雾气。那雾气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直指灵魂本源的吸力,仿佛能吞噬一切思绪与情感。

而在盆地的最中心,隐约可见一座完全由某种苍白骨骼搭建而成的、高达千丈的诡异祭坛!

“小心!是‘寂灭心渊’!”萧星河脸色剧变,声音带着一丝惊惧,“祖籍中有提及,此地能引动心魔,吞噬神魂,是归墟内最危险的区域之一!不可靠近!”

然而,他话音未落,那盆地中的黑色雾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猛地沸腾起来!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吸力骤然爆发,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接作用在两人的神魂之上!

林辰只觉眼前一黑,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扯出体外,投入那无尽的黑暗心渊之中!无数被遗忘的、压抑的、恐惧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

前世作为程序员,面对bug与deadline的焦虑与无力……

初临修仙界,身为废柴的绝望与不甘……

一次次险死还生的战斗,面对强敌的恐惧……

对身世之谜、对源钥责任的迷茫与沉重……

甚至还有一丝对瑶光那清冷身影的、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妙悸动……

种种杂念、心魔,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冲击着他的道心!那黑色雾气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恐惧与欲望,诱人沉沦。

“坚守道心!”萧星河的喝声传来,但他自身也情况不妙,周身星辉明灭不定,脸上浮现挣扎之色,显然也在与自身心魔对抗。

林辰紧守紫府,星神之种光芒大放,试图驱散那些杂念。然而,那心渊的吸力与诱惑力实在太强,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仿佛要陷入一场无尽的噩梦。

就在这危急关头,他紫府中那一直沉寂的源钥碎片,忽然自主地、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一股清凉、纯净、仿佛能洗涤一切尘埃的本源气息,自源钥中流淌而出,瞬间抚平了他沸腾的识海。

紧接着,一幕幕奇异的、并非属于他记忆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飞速闪过:

……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放入木盆,顺流而下,被一对善良的林家仆役夫妇捡到,悉心抚养……

……婴儿渐渐长大,展现出远超常人的聪慧,却因体内一道隐晦的封印,无法感应灵气,沦为家族笑柄……

……父母为寻灵药为他续命,深入险地,一去不返……

……他独自一人,守着破旧小院,受尽白眼,却始终不曾放弃,日夜苦读道经,锤炼意志……

……直到那一日,天外流光(他的灵魂穿越而来),没入其眉心,那道封印在内外冲击下悄然松动,早已达到极限的坚韧神魂与这具饱经磨砺的肉身完美融合……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林辰猛地清醒过来,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那些画面……是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是“林辰”真正的身世!

他并非简单的魂穿夺舍!他与这具身体,与那个名为“林辰”的、坚韧不拔的少年,早已在某种他不知道的因果下,紧密相连!那道封印……是谁种下的?是为了保护,还是禁锢?

源钥为何会引导他看到这些?

就在他心神剧震,试图理清头绪之时,异变再起!

那盆地中心的苍白祭坛,似乎因为源钥的异动而被彻底激怒!祭坛顶端,一颗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黑色宝石猛地亮起,投射出一道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痛苦灵魂哀嚎构成的黑光,瞬间笼罩了林辰!

“不好!”萧星河大惊,想要救援,却被自身心魔所困,难以动弹。

林辰被那黑光罩住,只觉得周围景象飞速变幻!不再是死寂的归墟,而是……万象天宫,星辰峰!

他看到“自己”正在洞府内闭关,周身气息澎湃,已然达到了化神巅峰。忽然,洞府禁制被强行破开,副宫主玄冥老祖与瑶池月婵仙子联袂而至,面带冷笑。

“林辰,交出源钥,饶你不死!”玄冥老祖声音冰冷。

“否则,屠你满门,鸡犬不留!”月婵仙子手持广寒宫灯,杀意凛然。

画面再转,他看到了青竹老人浑身是血,被数名笼罩在黑影中的强者围攻,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长啸,身形消散……看到了清虚子、星骸古城、星耀城……所有与他有关的人、地,都在战火与杀戮中化为焦土……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张狰狞扭曲、充满了无尽贪婪与恶意的巨大鬼脸上——圣尊!祂撕裂苍穹,降临世间,万物凋零,众生哀嚎……

“不!!!”

一股撕心裂肺的愤怒、绝望与不甘,如同火山般从林辰心底爆发!他双目赤红,周身气息狂暴,几乎要失去理智,冲向那幻境中的敌人!

这是心渊挖掘出的,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亲友因己而亡,守护的一切崩毁!

就在他即将被这幻境彻底吞噬的刹那,紫府中,源钥碎片再次震动!这一次,不再是清凉,而是一股灼热!仿佛在愤怒,在斥责他的动摇!

同时,星神之种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混沌色的种子表面,那些星辰符文疯狂流转,演化出宇宙生灭、星辰轮回的壮阔景象!

生与死,聚与散,成与毁……本就是宇宙循环的一部分!恐惧失去,便无法真正拥有!执着于守护的表象,便会迷失守护的本心!

一股明悟,如同闪电般划过林辰的心头!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逼真的幻境,眼中的赤红与疯狂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轮回、看破虚妄的平静与坚定。

“心魔幻境,安能乱我道心!”

他并指如刀,并非斩向幻境中的敌人,而是斩向自己的内心!斩向那恐惧、不甘与执着!

“我之道,乃永恒之道!非为一己之存,非为一界之安,乃为追寻本源,超脱轮回!纵使亲朋凋零,山河破碎,只要道心不灭,真我长存,终有一日,可逆转因果,重塑乾坤!”

“给我……破!”

随着他这一声蕴含了自身道念的断喝,那笼罩他的黑光,以及其中演化的逼真幻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荡漾起来,随即轰然破碎!

周围的景象再次回归那死寂的盆地边缘。黑色雾气依旧翻涌,但那针对神魂的吸力与诱惑,对他已然无效!

他站在那里,气息内敛,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坚定。经过此番心渊拷问,轮回见真,他的道心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洗礼与升华,变得更加圆融无瑕,坚不可摧!

就连修为,也在这一刻水到渠成,悄然稳固在了化神后期巅峰,距离那炼虚之境,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遥!

“林……林道友?”萧星河也终于摆脱了自身心魔,看着气息大变、仿佛脱胎换骨般的林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辰对他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那盆地中心的苍白祭坛,以及那颗巨大的黑色宝石。

“这祭坛,并非单纯的心魔陷阱……”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它更像是一个……坐标,一个信标。它在向某个存在,传递着信息。”

他感应到,源钥对那颗黑色宝石,传递出一种强烈的排斥与……吞噬的欲望。

仿佛那宝石,是某种不应存在的“杂质”。

而就在这时,那祭坛顶端的黑色宝石,似乎因为幻境被破而彻底暴怒,猛地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漆黑光束,并非攻击林辰,而是……射向了昏黄的天空!

光束所过之处,空间被撕裂开一道细微的、流淌着污血的裂痕!

一股熟悉而又更加恐怖的邪恶意志,如同实质般,从裂痕另一端渗透而来!

圣尊的气息!而且,比门外那些阴影更加清晰,更加接近本体!

祂,一直通过这寂灭心渊,窥视着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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