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及剑柄的瞬间,一股冰凉的悸动沿着手臂直窜心头,那不是金属的寒意,而是……一种濒死的哀鸣。张一斌心中猛地一沉。
“拿到了!”罗子建低吼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殿顶被风吹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守在飞檐的阴影处,如同蛰伏的猎豹,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那里,火把的光龙正沿着宫道疯狂汇聚,喧嚣的人声与兵甲碰撞声织成一张死亡的大网,正缓缓收拢。
陈文昌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他急促地低语:“东北和西南方都有大量脚步声,我们被包围了。必须立刻按原计划,从西北角楼方向突围!”他的手指因紧握着一枚临时削制的木质罗盘而关节发白,脑中飞速计算着最佳撤离路线,同时还要分神回忆那复杂如迷宫的宫廷排水系统图——那是他们最后的生路。
张一斌没有回应,他的全部心神都系于手中这柄费尽千辛万苦才夺回的古剑上。碧云剑比他想象中要沉,剑鞘上古朴的云纹在清冷月辉下流淌着幽光。然而,刚才那瞬间的不安感驱散了他夺回宝物的喜悦。他小心翼翼地将剑身稍稍拔出寸许。
就着皎洁的月光,他看得分明——靠近剑格处的剑身上,一道细微却狰狞的裂纹,如同美人面上的一道伤疤,刺目地存在着。裂纹边缘泛着一种不自然的暗沉色泽,仿佛生命的精华已被吸走。这绝非方才激战所致,而是更早之前,被某种霸道或阴损的力量所伤。
“剑……有问题。”张一斌的声音干涩,将剑完全递到同伴面前。
欧阳菲菲凑近一看,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是东厂那些人……”她脑海中瞬间闪过吴老二那阴鸷狡诈的面容,以及东厂番子们所用的那些奇门兵器。是为了防止他们顺利使用穿越之力,所以预先破坏了钥匙?这个念头让她通体生寒。
“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罗子建厉声打断,他的听觉捕捉到弓弦被拉动的细微声响,“再不走,就真成瓮中之鳖了!剑拿到了就好,先冲出去再说!”
张一斌猛地将剑归鞘,重重一点头。希望虽蒙上阴影,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将碧云剑紧紧缚在身后,低喝一声:“跟我冲!”
四人如同四道轻烟,沿着殿顶陡峭的琉璃瓦向下滑掠。他们的目标是下方那片相对黑暗的区域,那里连接着通往宫墙的甬道。
然而,东厂与锦衣卫的合围已然成型。
“咻!咻咻!”
破空之声骤起,无数箭矢如同毒蝗般从黑暗中激射而出,钉在他们身后的瓦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夺夺”声。更有劲弩直取他们身形所在,罗子建怒吼一声,舞动一根从锦衣卫手中夺来的腰刀,刀光织成一片,将射向欧阳菲菲和陈文昌的箭矢尽数磕飞,火星四溅。
“下!”张一斌看准一个缺口,率先从数米高的殿檐跃下,落地一个翻滚,消去冲力。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脚刚沾地,两侧甬道尽头已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甲叶铿锵之声。“结阵!逆贼在此!”一声暴喝,一队手持藤牌、腰刀的精锐锦衣卫已然堵死前路,而后方的追兵也已迫近。
前后夹击,陷入死地!
张一斌眼神一厉,体内积攒的怒火与焦灼在此刻爆发。他不再保留,面对如墙推进的锦衣卫刀盾阵,竟不闪不避,直接迎了上去。
“一斌!”欧阳菲菲惊叫。
就在当先一名锦衣卫挥刀劈砍的瞬间,张一斌身体以一种超越这个时代武者理解的方式动了起来。他不是硬撼,而是侧身、拧腰,一记迅如闪电的旋风踢,精准地踹在对方持盾的手腕上。“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惨叫,藤牌脱手。几乎在同一瞬,另一条腿如同鞭子般抽出,正中另一名试图偷袭的番子面门,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向后倒去。
“跆拳道?”陈文昌在后方看得分明,心中震撼。他虽知张一斌身手不凡,却第一次见他如此毫无顾忌地施展来自现代的格斗技。那简洁、凌厉、极度追求效率的腿法,在近距离搏杀中展现出了恐怖的威力,与锦衣卫们大开大合、讲究招式的刀法形成了鲜明对比。
张一斌如同虎入羊群,腿影翻飞,每一次出击都瞄准关节、要害,力求一击制敌。他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硬生生在严密的刀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快!跟上他!”罗子建一边掩护侧翼,一边催促。他手中腰刀挥砍,用的是更具实战性的军中技法,与张一斌的现代格斗相得益彰。
然而,敌人太多了。倒下一批,立刻又有更多补上。弓弩手在远处持续施放冷箭,进一步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陈文昌肩头被一支流矢擦过,顿时鲜血淋漓,疼得他闷哼一声。欧阳菲菲奋力挥舞着一条不知从哪儿捡来的门闩,格挡着攻击,已是香汗淋漓,发髻散乱。
压力越来越大,包围圈再次收紧。张一斌的呼吸也开始粗重,高强度的爆发消耗了他大量体力。眼看就要被重新困死——
“这边!”陈文昌强忍剧痛,猛地指向旁边一处假山石,“我记得图纸,这后面有一条废弃的水道入口,或许能通向外围!”
绝境之中,这就是唯一的希望。
罗子建奋起神威,连续劈翻两人,抢到假山旁,双臂肌肉虬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推开一块看似沉重的巨石。果然,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露了出来,一股潮湿霉烂的气息扑面而出。
“进去!”张子斌断后,奋力挡住追兵。
欧阳菲菲率先钻入,接着是受伤的陈文昌。罗子建紧随其后。张一斌逼退身前之敌,也闪身而入,随即和罗子建一起从内部奋力将巨石推回原位,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喊杀与火光。
黑暗中,只剩下四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洞口虽被堵住,但外面传来的撞击和叫骂声清晰可闻,追兵显然不会放弃。
“他们……他们在推石头!”欧阳菲菲声音带着哭腔,恐惧地看着那微微震颤的洞口巨石。
陈文昌按住流血的肩膀,靠坐在湿冷的洞壁上,虚弱地分析:“这石头撑不了太久……我们必须立刻往里走,找到其他出口。”
罗子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看向张一斌:“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张一斌没有回答,他的动作回答了所有问题。他迅速解下背后的碧云剑,再次拔出。这一次,他借着从石缝透入的微光,仔细审视那道裂痕。
剑身依旧冰凉,但那曾感受到的、若有若无的灵性,此刻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当他尝试像以往那样,集中精神去感应剑中可能存在的、能与他们穿越者身份产生共鸣的能量时,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死寂,以及从裂痕处传来的、细微却持续不断的“流失”感。
仿佛……这把剑的生命,正在通过这道伤口,一点点消散。
“不止是裂了……”张一斌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沙哑,“它内部的某种‘能量’,好像在不断泄露。就像……一个漏气的轮胎,或者一个破了洞的瓶子。”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能量泄露?这意味着什么?
欧阳菲菲颤声问道:“那……我们还能回去吗?”
这个问题,如同千斤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他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冒险,都是为了这把能带他们返回未来的“钥匙”。如今钥匙到手,却被告知它可能已经失灵?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陈文昌猛地抬起头,他不是看向剑,而是侧耳倾听洞窟的深处,脸上浮现出极度惊疑的神色。
“等等……你们听……”他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深处……好像有水流声?不对……还,还有别的声音……”
几乎同时,那封堵洞口的巨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石粉簌簌落下。东厂的人,眼看就要破开他们的屏障。
前有未知的诡异声响,后有索命的追兵,而手中唯一的希望——碧云剑,却是一柄正在缓慢“死亡”的残剑。
他们该何去何从?
洞窟深处的异响究竟是什么?是另一条生路,还是潜伏着更大的危险?碧云剑的能量不断流失,他们是否会在找到使用方法前,就彻底失去这回归现代的唯一可能?身后的追兵瞬息即至,在这黑暗、逼仄、危机四伏的皇宫密道之中,四人组的命运,悬于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