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紫禁城的夜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连绵的宫阙飞檐在稀薄的月光下勾勒出巨兽脊背般的剪影,沉默地俯瞰着在其间渺小穿行的几个黑影。寒风掠过汉白玉栏杆,发出呜咽般的低啸,掩盖了张一斌四人极力收敛的脚步声。
陈文昌在前引路,他的手指拂过冰冷的宫墙,感受着其下仿佛在微弱搏动的地脉气息。得益于他白天以风水术结合对古代建筑知识的推演,四人正沿着一条废弃的排水密道,向着皇宫深处、那据传囚禁着碧云剑的武楼潜行。密道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
罗子建紧随其后,他的身体在狭窄的空间里展现出惊人的柔韧与敏捷,每一次落脚都轻如鸿毛,这是现代极限运动赋予他的本能。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这路线绝了,老陈。东厂那帮家伙,估计还在各大殿屋顶上喝西北风呢。”
“不可大意。”欧阳菲菲第三个钻出密道口,迅速隐入一座假山的阴影中,她警惕地环视四周,声音清冷,“吴老奸似鬼,他既夺了剑,必知我们会来。这般顺利,反而让我心难安。”
张一斌最后跃出,他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蜷缩而有些僵硬的肩颈关节。作为团队的主战力,他的感官最为敏锐,此刻,他眉头微蹙,低声道:“太静了。静得……不正常。”
他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
“咻!”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撕裂了夜的寂静,直刺苍穹!
刹那间,原本死寂的庭院周围,火光次第亮起,如同黑暗中睁开的无数只狰狞眼睛。数十名东厂番子手持强弓劲弩,从廊庑后、殿宇转角处蜂拥而出,将他们所在的假山区域团团围住。火光映照下,他们那身葵花团领衫显得格外刺眼,脸上尽是猫捉老鼠般的残酷笑意。
“哈哈哈哈!咱家在此恭候多时了!”一个尖细阴鸷的声音响起。人群分开,身着猩红蟒袍、提督东厂太监吴老二缓步走出,他手中并未持剑,但那志得意满的神情,比任何利刃都更具挑衅。他狭长的眼睛扫过四人,最终落在陈文昌身上,“陈公子好本事,竟真能摸到这‘龙吐水’的密道入口,可惜啊,这紫禁城的一砖一瓦,皆在咱家掌中!”
欧阳菲菲面色一寒,上前一步,将其他三人隐隐护在身后,冷笑道:“吴公公倒是好兴致,深夜不在值房安寝,反倒在此设伏,莫非是专程来迎我等的?”
“欧阳姑娘伶牙俐齿,咱家早有耳闻。”吴老二皮笑肉不笑,“尔等擅闯大内,形同谋逆!若此刻束手就擒,供出幕后主使,或可留个全尸。”他话音未落,周围的番子们齐齐踏前一步,弓弦拉满的“吱嘎”声令人头皮发麻。
张一斌体内气血奔流,一股灼热的力量自丹田升起,流遍四肢百骸。他知道,言语已尽,唯有一战。他轻轻将欧阳菲菲拉回身后,自己挺身站在最前,目光如电,锁定了吴老二:“剑,在何处?”
“想要剑?”吴老二嗤笑一声,“先过了咱家这‘天罗地网’再说!放箭!”
弓弦震响,箭矢如飞蝗般激射而来,覆盖了四人所有闪避空间!
“退入假山洞!”罗子建反应极快,低吼一声,身形如游鱼般滑入假山内部的狭窄空隙。陈文昌和欧阳菲菲也紧随其后。
唯有张一斌不退反进!他深吸一口气,现代跆拳道修炼出的极致腰腿力量与这个世界的内息完美结合,双足猛地蹬地,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天而起,竟迎着箭雨直扑上去!
“叮叮当当!”
他双拳挥舞如风,灌注内息的拳锋坚硬逾铁,将射至身前的箭矢或格挡、或砸飞,动作快得带出道道残影。大部分箭矢擦着他的衣角掠过,钉入他方才立足的地面。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东厂番子们的第二轮齐射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趁此间隙,张一斌已如苍鹰搏兔,落入番子群中!
“结阵!”一名档头厉声高呼。
五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精锐瞬间切入战团,刀光闪烁,结成一个小巧而致命的合击刀阵。刀光如匹练,或劈或斩,或削或撩,彼此呼应,封锁了张一斌所有进退之路。这是历经战场检验的杀人技,狠辣、高效,不带一丝花哨。
张一斌顿感压力陡增。他的跆拳道招式大开大阖,讲究腿法凌厉,但在这种贴身近战、刀光绵密的阵势中,竟有些施展不开。几次险之又险地避过贴身的刀锋,衣袂已被划开数道口子。
“一斌,他们的阵眼在左翼第三人!”欧阳菲菲的声音从假山后清晰传来。她虽不直接参战,却一直冷静地观察着战局。穿越后的经历,让她对这类冷兵器合击阵法的规律有了超乎常人的洞察力。
张一斌心领神会,目光瞬间锁定那名锦衣卫。他不再试图硬撼整个刀阵,而是身形一矮,一记迅猛的扫堂腿直攻对方下盘。那锦衣卫急忙提刀下格,阵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紊乱。
“就是现在!”张一斌体内气息奔涌,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记融合了内劲的侧踹,势大力沉,直接踹在那名锦衣卫的胸口!
“嘭!”那人如遭重锤,胸甲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口喷鲜血倒飞而出,撞翻了身后两人。严密的刀阵,瞬间告破!
张一斌得势不饶人,拳脚如狂风暴雨般倾泻在剩余四人身上。失去了阵型依仗,单打独斗,这些锦衣卫远非他的对手。骨裂声与闷哼声接连响起,不过几个呼吸,四名锦衣卫已倒地不起。
然而,东厂的包围圈并未因这小小的挫败而溃散,更多的番子持刀涌上,其中夹杂着数名气息沉稳、显然武功更高的档头。吴老二站在远处,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场早已注定的困兽之斗。
张一斌呼吸已见急促,连续爆发对他的内息消耗极大。他心知,若不能速战速决,一旦力竭,四人今日皆要葬身于此。
就在他准备再次聚力,行险一搏之际——
“一斌!接剑!”
一声娇叱从假山顶部传来!只见欧阳菲菲不知何时,竟凭借罗子建的托举和陈文昌指点的借力点,冒险攀上了假山顶端。她手中并无兵刃,而是将一件物事奋力掷向张一斌!
那并非碧云剑,而是一根她一直随身携带、用于防身的精钢短棍!
短棍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张一斌福至心灵,纵身接住。短棍入手冰凉沉重,长约二尺,正合手握。
兵器在手,张一斌气势陡然一变!他虽不谙棍法,但器械本就是肢体的延伸。他将浑厚的内息灌注于短棍之上,施展出的跆拳道技法顿时威力倍增!
“呜——!”
短棍破空,发出沉闷的风啸。点、戳、扫、砸,化繁为简,只攻不守!一名档头挥刀格挡,却被棍上传来的巨力震得虎口崩裂,钢刀脱手飞出!另一名番子试图偷袭,被张一斌反手一棍扫在肋部,清晰可闻的骨裂声让人齿冷。
短棍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如游龙,如怒蟒,在刀光剑影中翻飞腾挪,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他竟凭一己之力,手持一根非刀非剑的短棍,将东厂的重重包围,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
吴老二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怒。他显然没料到,失了剑的张一斌,竟还有如此可怕的战斗力,尤其在那根古怪短棍的加持下。
“废物!都给咱家上!耗也耗死他!”他尖声怒吼。
然而,就在战局似乎陷入僵持,张一斌体力不断消耗,东厂援兵似乎源源不绝的危急关头——
“铛——!!!”
一声洪钟大吕般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紫禁城的深处传来,悠远、肃穆,仿佛带着某种涤荡人心的力量。是钟楼报时的钟声?不,时辰未到。这钟声,来得突兀而神秘。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这钟声响起的瞬间,被张一斌别在腰后、那柄欧阳菲菲之前用来伪造圣旨、戏弄东厂时使用的普通匕首(她习惯性携带多把,此为其中之一),竟微微震颤起来,发出一阵几不可闻的低鸣,匕身甚至泛起了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
这异象一闪而逝,却让近在咫尺的张一斌和一直关注着他的欧阳菲菲同时心头剧震!
钟声余韵未绝,战场出现了刹那的凝滞。无论是东厂番子还是张一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影响。
张一斌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知道此刻不是探究的时候。他抓住敌人这瞬间的失神,短棍横扫,逼退身前之敌,低喝道:“走!”
罗子建与陈文昌早已准备好,闻声立刻从假山后冲出,欧阳菲菲也从山顶轻盈跃下。四人汇合,沿着张一斌杀出的血路,向着与原定目标武楼相反的方向——皇宫更深处,疾驰而去。
吴老二从钟声的干扰中回过神,见四人欲逃,气得脸色铁青,尖声叫道:“追!格杀勿论!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番子与锦衣卫们如梦初醒,呼喝着紧追不舍。
夜色中,逃亡与追猎再次上演。但所有人的心中,都萦绕着同一个疑问:那神秘的钟声从何而来?张一斌匕首的异动又意味着什么?难道这沉寂了六百年的紫禁城,除了他们和东厂,还隐藏着第三股不为人知的力量?或者……这与他们苦苦寻找的,能够带他们返回未来的碧云剑,有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前路未知,追兵在后,而那柄牵动一切的碧云剑,依旧踪影难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