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的寒意顺着景遥的指尖往上爬，墟渊深处的瘴气浓得几乎能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细碎的冰碴。他握着断了半寸剑锋的铁剑，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岩壁，方才与魔物缠斗时留下的伤口还在渗血，温热的液体顺着腰腹往下淌，在满是裂痕的地面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前方的黑暗里传来魔物粗重的喘息，那东西长着三只布满竖瞳的眼睛，涎水从獠牙间滴落，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景遥咬紧牙关，正准备握紧剑柄冲上去，却忽然瞥见魔物身后的虚空里，裂开了一道细碎的金光。
那光芒起初只是几缕微弱的金线，像是有人在黑布上绣了星子，可转瞬间便骤然炸开，耀眼的光晕如潮水般涌来，将整个墟渊底层照得亮如白昼。景遥下意识地眯起眼，手指挡在额前，透过指缝看见光晕中央，缓缓浮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那是个身着金纹神袍的人。袍子上的纹路并非绣制，而是由流动的金光凝成，繁复的云纹顺着袖口蜿蜒，在衣摆处化作展翅的神鸟，每一片羽毛都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神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利落的锁骨，周身环绕的神圣光晕像是有生命般流转，将周遭的瘴气尽数驱散，连空气里的寒意都消散了大半。
可最让景遥心脏骤停的，是那张脸。
分明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眉眼，却褪去了他惯有的青涩与疲惫，眉峰更显锐利，眼尾微微上挑，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的魔物不过是脚下的尘埃，他右手握着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剑身上缠绕着金色的光带，剑柄处镶嵌的宝石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比他见过的所有星辰都要耀眼。
“吼——”魔物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激怒，它扬起粗壮的手臂，带着腥风朝那道身影拍去。可还没等它的爪子碰到神袍的衣角，神裔便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看不清他迈步的轨迹，只看见一道金色的残影划过空气，长剑出鞘的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景遥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下一秒便看见魔物的手臂从肩膀处整齐地断裂，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魔物发出凄厉的惨叫，想要转身逃窜，却被神裔轻易拦住。他左手抬起，掌心凝聚出一团金色的光球，光球里仿佛蕴含着太阳的温度，尚未靠近便让景遥感到皮肤发烫。神裔将光球轻轻往前一推，光球瞬间化作无数道金色的箭矢，精准地穿透了魔物的三只眼睛，以及它心脏所在的位置。
魔物的身体僵在原地，几秒钟后便开始寸寸崩解，最终化作一缕缕黑烟，被神圣光晕彻底吞噬。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却带着一种碾压式的绝对力量。神裔收剑入鞘，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进行一场仪式，他转过身，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与躲在岩壁后的景遥撞了个正着。
那一刻，景遥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他从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里，看到了跨越千年的沧桑与威严，看到了属于上古神裔的高贵与战力。一股难以言喻的震颤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忽然明白，自己身体里流淌的，从来都不是普通的血脉。
神裔的身影在光晕中渐渐变得透明，像是要回归虚空。景遥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握住了一片冰凉的空气。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神圣光晕也缓缓褪去，墟渊重新陷入黑暗，他才缓缓松开手，掌心却残留着仿佛被金光灼伤的温度。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方才还在颤抖的指尖，此刻竟多了一丝微弱的暖意。腰间的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苏醒，与方才那道神裔身影里的力量，产生了奇妙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