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里的风带着潮湿的凉意，吹得景遥鬓角的碎发微微颤动。她抬手按住颈间的墟渊契，那处的皮肤仍残留着方才共鸣后的灼热，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痛不欲生的夜晚——契印像活过来的蛇，死死勒住她的喉咙，疼得她蜷缩在地，连意识都要被撕裂。
“既是为了平衡，为何要留下这契印？”她猛地抬头看向谷主，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每次发作时的疼，像是要把魂魄都碾碎……这难道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谷主望着她泛红的眼眶，苍老的脸上浮起一抹复杂的神色，缓缓叹了口气：“这不是折磨，是保命的锁链。”他走到景遥面前，指尖悬在她颈侧半寸处，终究没有落下，“九墟灵枢与墟渊力，本就是天地间最极端的两极——灵枢属‘生’，墟渊属‘灭’，相生相克，却又彼此依存。”
景遥的呼吸一滞。
“你母亲将灵枢封入你体内，是想用‘生’的力量锁住‘灭’的狂躁。”谷主的声音沉得像落进深潭的石子，“可墟渊力源于混沌，最是桀骜难驯。每当你心神动摇，或是遇到能引动它的契机，它就会拼命冲撞灵枢的束缚。”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枚蜿蜒的契印上：“这时，墟渊契便会收紧。那撕心裂肺的疼，是灵枢在借由契印提醒你——守住心神，别被黑暗拖走。”
景遥下意识地按住颈间，指尖下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过往的痛感。原来那些让她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让她恨过无数次的疼痛，竟是母亲早就埋下的“防线”？
“可为什么要用这么狠的方式……”她低声呢喃，眼眶渐渐发热。疼是真的，每次疼到极致时，她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可谷主的话像一把钥匙，忽然打开了记忆里的某个角落——有一次她被妖兽重伤，正是在契印爆发的剧痛中，一股陌生的力量从体内涌出，硬生生逼退了敌人。
那时她只当是濒死的幻觉，如今想来，或许就是母亲说的“借墟渊之力自保”。
“平衡从来都需要代价。”谷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怅然，“你母亲试过用温和的法子，可灵枢与墟渊的对冲太烈，唯有疼痛能在最短时间内唤醒你的意志。她是把最稳妥，也最残忍的法子，留给了你。”
景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仿佛还能感受到体内两股力量的拉扯——灵枢的温暖像春日融雪，墟渊的阴冷像深冬寒潭，时时刻刻都在博弈。而她，就是这场博弈的棋盘。
原来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走钢丝般的平衡。往前一步是灵枢耗尽后的消亡，往后一步是被墟渊吞噬的沉沦，而那枚契印，是母亲在钢丝两端系上的最后一道保险。
疼吗？疼。
怨吗？好像……也没那么怨了。
只是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她忽然很想知道，母亲在刻下这道契印时，是不是也像她此刻一样，疼得快要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