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K先生…醒醒…”
游艇随着温柔的海浪轻轻起伏。
纪川感觉自己漂浮在昏沉与现实的边缘，混沌中，一个熟悉的声音执着地呼唤着他，穿透了意识的迷雾。
头疼欲裂。
他缓缓睁开眼，视野花了片刻才重新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商时砚带着笑意的脸和熟悉的船舱顶棚。
“K先生，靠岸了，准备下船了。”商时砚的声音很轻。
纪川一脸迷茫，睡眠像是黏稠的蛛网裹挟着他的思维。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那扇小小的狙击窗口——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有些摇晃地站起身，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恼人的昏沉。
“我睡着了……？” 他难以置信地想。
他竟然在回程这短暂的时间里睡着了？
商时砚适时地伸出手，给了他一个稳固的借力点，同时自然至极地凑上前，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嗯，早安，亲爱的。”他的语气不变，“昨晚睡得好吗？”
纪川下意识地回应：“还好……”
话一出口，他猛地清醒过来，倏然抬头看向商时砚，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早安？？？”
商时砚见他终于反应过来，嘴角的弧度再也抑制不住，彻底上扬，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狡黠：“对呀~K先生~”
他拖长了尾音，像是在唱一首欢快的小调，“早上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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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门被纪川猛地一把推开！他几乎是冲了出去，身体因惯性重重撑在冰凉的栏杆上，引得船体都随之晃了晃。
然而，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色让他瞬间忘记了动作，眼睛因惊异而微微睁大——
海风带着咸湿自由的气息，裹挟着海鸥的鸣叫，穿梭在港口里停泊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各式漂亮游艇之间。
风掠过纪川额前被吹起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
他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船舱入口的方向——从那个狭小的视角往外看，天幕仍是沉沉的墨蓝，太阳尚未跃出海平面。
但当他转回头，面对的却是广袤无垠、已然泛着鱼肚白的天空，以及被即将到来的晨曦染上第一抹金边、波光粼粼的广阔海面。
环绕着港口的房屋外墙是明媚的粉色、鹅黄色、天蓝色，百叶窗则多以温暖的赭石和沉静的橄榄绿点缀，色彩交织，充满了南法的慵懒情调。
而最远处，山丘之上——
纪川看见了那座标志性的圣特罗佩城堡。
他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一股强烈的、无法言喻的既视感，伴随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薰衣草干花的淡香，瞬间在他的感官里爆炸、膨胀、蔓延！
像有什么被禁锢已久的东西疯狂地想要冲破牢笼，在他的血液里、骨髓里尖锐地叫嚣，震得他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商时砚这时也紧随其后从舱门里钻出来。
他看见纪川僵立在原地的模样，非但没有丝毫心虚掩饰，反而先摆出一副“我也很意外”的无辜表情——
指尖略显局促地挠了挠脸颊，他的声音放得又轻又软：“K先生，我本来……真打算回小岛的。”
他往前凑了两步，一手手掌“啪”地轻轻撑在纪川身侧的冰凉金属栏杆上，眼底闪烁着狡黠，“可开了一半我才发现，我那破岛除了花就是员工，无聊透顶了。”
海鸥鸣叫着从头顶掠过，翅膀划开清晨微凉的空气，他盯着纪川的眼睛不放，“而且今天都7月3号了啊，K先生。”他说着说着，那点心虚早散得没影，只剩明目张胆的耍赖：“所以我就想任性一次——趁你睡着，把船开这儿来了。也没多远吧？你看，不就睡一觉的距离。”
然后，他才抛出了他真正想说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期待：
“所以……K先生……”
“你愿不愿意……陪我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
纪川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此刻亮得惊人，清澈地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有些迷茫的自己。
他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
一个有点愣神，全然不知所措，对着这个眼神似乎毫无抵抗力、仿佛下一秒就会点头同意对方所有请求的……自己。
那一刻，脑海里喧嚣不休的嗡嗡声，奇异地暂停了。
就好像某种外壳，被这突如其来的阳光和海风轻轻敲了一下，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正一片片、悄无声息地剥落。
速度不快，也不激烈，只是安静地、固执地，让里面被包裹了太久的东西，终于肯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那是什么？
他不知道。
但……好像也没关系。
他看见商时砚眼睛里的那个自己嘴唇微动，同时，商时砚也张了张嘴，似乎准备再抛出些更具诱惑力的说辞——
下一秒，两人的声音竟不约而同——
“那我们去普罗旺斯？”
“地点就定在普罗旺斯。”
尾音落下的瞬间，海风突然卷得猛烈了些，吹得船身轻轻摇晃，他们的衣角被掀得哗啦作响。
远处，地中海的蔚蓝与破晓的天空在天际线紧紧相连，空旷的港口能听见风穿过桅杆发出的、如同呜咽又如同吟唱的低鸣。
这回，轮到商时砚愣住了。
他撑着栏杆的手竟下意识地松了力道，身体微微后退了小半步，脸上写满了措手不及的惊愕。
可这怔忪仅仅持续了两秒，他突然毫无征兆地笑出声来。
不是之前那种带着试探和讨好的低笑，而是实实在在的、发自内心的笑，眼睛都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原来K先生也这么想？”
纪川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猛地上前一步，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瞬间将商时砚逼退，后背“咚”地一声轻响靠在了冰冷的舱室壁上。
纪川一只手撑在商时砚耳侧的墙壁上，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禁锢空间，两人的气息几乎交融在一起。
他盯着商时砚瞬间睁大的眼睛，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质问：“你刚刚是在问我‘愿不愿意’，对吧？”
他的指尖抬起，轻轻碰了碰商时砚因紧张而微微滚动的喉结附近的衣领，“但这算哪门子询问？”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危险的味道，“你把我带到目的地才来问我？这分明是先斩后奏的通知吧？嗯？”
“这哪里算我通知你~”商时砚被他牢牢困在方寸之间，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顺势把手搭在纪川的腰上，眼中带笑，“明明是你……先要来的。”
纪川撑在墙上的手臂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就在这时，商时砚猛地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了他的颈窝，用力蹭了蹭，然后就不肯抬起来了。
他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我们第一站去哪里？”
然而，根本不需要纪川回答，他又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声音故意压得很低，像在掩饰什么让他不好意思的行为：“小岛上的薰衣草花田太小了……我们去看最大的那个好不好？就把那里当第一站。”
纪川抬起一只手，指尖顺着商时砚的后颈线条，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拍了两下，动作堪称温柔，但吐出的字却斩钉截铁：
“不。”
“？”
商时砚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圆，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委屈地“哎——”了一声，连眉毛都皱了起来，眼角甚至因为抬头太急泪花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声音变了调：“K先生？？！”
“这剧情不对吧？？明明我们之前说好的，目的地就是那里！现在就该直接同意，然后我们一起过去啊！”
纪川看着他急得有点泛红的耳尖，嘴角的笑意渐起。他抱起手臂，倾身再近了些，几乎要把商时砚完全压在壁上，呼吸都能扫到对方的鼻尖：“不，第一站，先找个宾馆。”
他歪了歪头，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洗干净，换件衣服。”
“你想带着一身硝烟味，跟我约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