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随着时间推移愈发炽热，空气里的咸湿都被烘得发烫。该部署的警戒、该对接的信息终于落定，没有突发状况冒头，纪川提着枪的手指微微放松，紧绷的肩线卸下几分。
可下一秒转头，他就看见商时砚蹲在沙滩上——海浪卷到脚边，离他的鞋尖只剩几厘米，再往前一点就要漫进去。
纪川上前拽了拽他：“你的鞋子要泡海水里了。”
商时砚转头时，眼里早已没了处理公务时的沉稳锐利，反倒亮得像落了碎光。他没管鞋子，扯着纪川的手腕让他也蹲下，声音里藏着点雀跃：“你看这个！”
纪川以为是新发现的线索，下意识蹲下身，结果就见商时砚摊开手心——几枚奇形怪状的贝壳、几枚细梭似的小海螺躺在掌心里，壳上还沾着点水珠，显然是刚借着冲上岸的海水洗过。
“我找到几个好漂亮的贝壳，送给你好不好？”商时砚看着他，笑容里没半分上位者的架子，倒像个寻着趣的少年。
纪川：“……”
他沉默地盯了那几枚贝壳几秒。确实挺好看，形状也独特。
但是……
“手上有水影响用枪。”他声音闷闷的。而且，眼下这局面，实在不像是该放松下来玩贝壳的时候。
他撑着膝盖站起身，下意识地又想回到警戒状态。
“哎，等等！” 商时砚见他要走，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拉，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对方时，想起自己手上还沾着未干的海水，动作硬生生顿住，转而开口喊住他。
他仰着脸，笑容依旧，带着点安抚和撒娇的意味：“别那么紧张嘛~K先生。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等着就行。不用一直警戒的~”
“都差不多了？” 纪川站定，垂眸看着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那三个……Abm，不管了吗？”
他顿了顿，补充道，“其实我一开始以为你是要去处理他们的事，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商时砚闻言，轻轻笑了笑，并不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然后将摊开着贝壳的手掌抬到阳光下，似乎想借助阳光的温度让那些小水珠蒸发得更快些。
海风卷着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多了几分漫不经心：“他们三个的事自然要处理，不过事情得论个轻重缓急。”
他目光悠远地望了一眼海浪，“还有点历史残留的问题，早晚都会自己找上门来。巧的是，他们恰好就今天来了。更巧的是，他们来得……都正好。”
纪川沉默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幼稚地试图靠晒太阳晒干手心、在自己面前毫无戒备、全然信任交付后背的人。
他很信任自己。
但是……纪川想，刚刚那几句话里，似乎藏着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这人虽总在自己面前撒娇，做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事，可这些年，确实是他独自一人将庞大的组织完成转型与运营。这背后要耗费多少手段、多少谋划？
又有多少像方才那样轻飘飘的话语里，藏着自己从未知晓的缜密计划？
莫名其妙地，一种陌生感悄然漫上纪川的心头。
“哦。”他轻声说：“你什么都知道。都谋划好了。”
“其实你也可以什么都知道，K先生，” 商时砚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好笑地说。
他捧着那些被阳光烘得暖洋洋的贝壳站了起来，目光温柔地落在纪川脸上，“只是……我不是很希望你那样。” “以前，你就会揪着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管是深入调查还是自己推理，你都非要弄明白不可。”
纪川认为这理所应当：“这很好。可以更好地掌握各种情况，及时调整应对策略。”
“也许吧。” 商时砚没有反驳，“不过那样……太累了。”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姿态亲昵。他低声说：“其实，最近我还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失忆。”
“不知道。”也许是觉得太近了，纪川退开一点。
“我知道。” 商时砚再次凑近一步，脸上绽放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像只算计得逞的狐狸，“想不想知道？你收下这些贝壳，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纪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又来这套”。
但他最终还是将枪收起来，伸手准备去接那一大捧被阳光晒得温热的贝壳。
然而，他的手刚接近，商时砚就猛地趁机攥住！随即，诡计得逞的笑立刻漫上唇角。
纪川猛地一怔，耳尖先一步漫上绯红，被戏耍羞恼瞬间涌上来——他指尖挣动，声音已压得极低，尾音还发着颤：“喂！你部下还在不远处看着，松手！”
商时砚非但没松，反而收紧了手指，将他的手握得更牢，笑得像个无赖：“没事~他们不会看过来的，他们都在专心干自己的事情呢~”
微咸的海风轻轻吹过，卷起两人微乱的发丝和衣摆，在身后拖出交叠晃动的影子。
商时砚笑着，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声音有些撒娇般的含糊：“我想了好久才想明白呢。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纪川瞪了他一眼，明知这大概率又是个圈套，但事已至此，似乎也没必要在意多走一个了。他顺着商时砚的力道微微靠近。
商时砚得逞地闷笑一声，靠近纪川的耳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
“你失忆，我觉得……是天意。”
纪川：“……”
他就知道不该信这人的邪！立刻加大了抽手的力道。
商时砚却就着他后撤的力道，顺势低头，一个轻吻，落在了纪川的手背上。
他随即抬起眼，眸中狡黠的笑意流转：
“老天爷收走了你的记忆，不让你再把所有事情一件件都想得那么明白，算得那么清楚……”
“就是在给我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声音更柔：
“让我报复你。”
“这次换我来，” 他笑着，“在你什么都还不清楚的时候，偷偷把所有麻烦……全都解决好。”
海风卷着他的话，轻轻飘散。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快而期待：
“对了，K先生，今晚小岛有烟花。”
“想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