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砚靠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一场生死时速。
昂贵的西装外套被随意扔在一旁，领带也扯松了。
他刚结束一场与各部门负责人的“分析会”——与其说是分析，不如说是他单方面被自己团队的操作气得够呛后，强行按捺着怒火给他们重新梳理了一遍局势！
明远察言观色，立刻狗腿地递上一杯温水，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少主，您先消消气。哎，其实……属下有点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觑着商时砚的脸色，斟酌着词句，“咱们团队不是给您争取到这次最大的那笔交易负责权了吗？这多好的事儿啊！让您在集团的地位那是蹭蹭蹭地往上涨！稳得很！”
商时砚感觉自己快被这股闷气顶得晕过去。好，他的团队确实很“优秀”，确实“完美”地执行了计划，甚至“超额”完成了预期——拿到了那块最大的蛋糕。
但是！过程太他妈的丝滑了！
丝滑到透着诡异！
几乎就在负责权分配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商时砚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大长老和另一个竞争者达瑞斯脸上那若有若无、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
那笑容像一根尖锐的针，瞬间刺破了他胜利的假象。
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那个看似不起眼的、较小的交易负责权，里面绝对有猫腻！那才是真正要命的东西！
他立刻派人去查。结果呢？好啊！真让他查到了！那笔交易背后，竟然隐隐绰绰有大长老与外部势力勾连的影子！
水肯定深不见底，搞不好就是大长老用来洗钱、转移资产或者进行其他不可告人勾当的关键渠道！
而他，商时砚，被看似光鲜的“最大交易负责权”这块蛋糕迷了眼，亲手把真正的毒瘤放过去了！
更让他窝火的是，泽克西斯那个老东西，对此居然毫无反应！是装聋作哑，还是早就心知肚明，甚至……默许？商时砚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扎尔卡什（负责他这的长老）听完他的分析，倒是很“务实”地劝他：“少主，这事……确实有不可避免的信息差在里面，咱们也是事后才发现的。这次只能算了，下次再努力。再说了，咱们毕竟拿到了最大的那份，也不算亏，对吧？”
不算亏？
商时砚简直要被这种“务实”气得当场吐血！这群蠢货！
卡斯帕（这个长老之前负责的人）估计就是这么被大长老他们用类似的手段一点点坑死的！早该让这群脑子里只有“不算亏”的家伙滚蛋退休！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平复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冰冷的视线扫过战战兢兢的明远，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平静，却比怒吼更令人胆寒：“那两批货，”他指的是他负责的“最大交易”和大长老负责的“较小交易”，“要走同一条路。他们肯定不会让我们顺顺利利的。一定会给我们下绊子。”
明远立刻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少主明鉴！那您的意思是……” 他揣摩着商时砚的意图。
商时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戾气的弧度，眼神锐利：“一群吃干饭的废物，指望他们能防得住？”
他霍然站起身，周身散发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通知下去，这回，我亲自去监工！我倒要看看，对面能玩出什么花招！”
明远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少主。
明知道里面有阴谋，有大长老布下的陷阱，少主竟然还要亲自去？！
这……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他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跟了个疯子！
但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喉咙发干地应道：“……是！属下马上去安排！” 说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办公室。
商时砚看着明远仓皇的背影，疲惫和烦躁再次涌上心头。他揉了揉刺痛的眉心，手伸向办公桌前，想拿起那杯水喝一口缓缓。
手刚伸出去，动作却猛地顿住。
只见那只被他从安全屋带回来的黑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蹲在了桌角，正歪着脑袋，金瞳炯炯地盯着那杯水，一只前爪悬在半空，跃跃欲试。
商时砚心中警铃大作：“别……”
话音未落，黑猫的小爪子快如闪电般一拨拉——
“吧唧！”
水杯应声而落，砸在厚厚的地毯上。杯子没碎，但里面的水泼了个干干净净。
商时砚看着那滩水渍，又看看一脸无辜甚至带着点“我干了件大事”神情的黑猫，整个人都无语地停滞了。
一股荒谬的气恼和哭笑不得的感觉交织着冲上脑门，最终化为一声短促的、带着点自嘲意味的笑声。
俗称——“气笑了”。
“你也要气我是不是？”他一把将黑猫薅过来，抱在怀里就是一顿毫无章法的乱揉，把猫揉得喵呜直叫，毛发凌乱。
看着猫在他怀里挣扎扑腾，商时砚紧绷的神经反而奇异地松了一点点。
他叹了口气，把脸埋进黑猫柔软温暖的皮毛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无力：“算了……你个小猫咪，你懂什么。”
他就那样把脸埋在猫毛里待了一会儿，心里的躁动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些更柔软的情绪在翻涌。
他起身，抱着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黑鹰集团冰冷森严的建筑群，远处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
“到时候，”他像是在对猫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目光投向某个遥远的方向，“交易会在那里停留。”
他紧了紧抱着猫的手臂，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想不想他？”
不等猫回答——或者他根本不需要回答，他继续喃喃道，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寻求一个虚幻的慰藉：“我帮你……望望他的安全屋好不好？远远的，看一眼，就一眼……足够了。”
但下一秒，理智的冰冷潮水又涌了上来，将他那点卑微的渴望瞬间浇灭。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声音更加沉闷，带着浓重的失落：“算了……他估计早就换安全屋了。”
他把脸更深地埋进黑猫的毛里，仿佛想隔绝整个世界，闷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透露出深藏已久的脆弱和无法抑制的思念，终于冲破了所有伪装：
“我好想他……”
“我好想回家……”
然而，就在这思念汹涌而出的瞬间，心底深处那个冰冷、尖锐、充满自我厌弃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短暂的软弱：
——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