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听到宋明远这话,也懒得反驳,直道:“你……你莫要高兴的太早!”
“你……你笑我从云端……跌入泥里。”
“可有章……章首辅在,他……根本……不会给你冒头的机会!”
“来日,来日……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宋明远听到这句话,这才明白——
敢情是常阁老落到这般境地,仍觉得不服气?
所以专程找自己过来吓唬吓唬自己的?!
顿时。
宋明远是面上笑意更甚,直道:“若您找我过来只想说这些,那您还是别费口舌了。”
“您好好养着身子。”
“毕竟就算有章首辅护着,您在常家也住不了几日呢。”
“至于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直道:“我自出生起,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至于以后若再有什么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深知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定会得老天庇佑。”
话毕。
他是转身就走,丝毫不给常阁老和常高阳开口说话的机会。
他刚行至门外,就听到身后传来常高阳那歇斯底里的谩骂声。
“宋明远!”
“你算个什么东西?”
“就算我常家落败,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你……不过一跳梁小丑罢了!”
可宋明远别说没有回头。
他就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有顿一下。
从前他都没有将常家这一家子人放在过眼里,如今更不会。
不管是常家也好。
亦或者旁人看不惯他的人也罢。
不值得他费半点心思。
宋明远回到定西侯府后,便静待朝廷如何发落常清的旨意。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常清竟选择了自缢身亡。
就死在他离开的那个夜里!
无人知道半身不遂的常清是如何将白绫悬于房梁之上,无人知道常清到底费了多少功夫。
可如意却打听到,即便常清的大儿媳当日对他大放厥词,他依旧将常家财产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常高阳,一半给了常高逸。
甚至常清还将自己的私产都留给了宋梅香,想来是将给故去常氏的这一份给了宋梅香。
说到最后。
如意有几分唏嘘。
“……小的从前听人说,故去的夫人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对故去四爷却是很好的。”
“这常清亦是如此。”
“他虽算不上一个好人,却是一个好父亲。”
宋明远亦是如此觉得,直点头称是。
“是啊。”
“人是多面的。”
“常清如此,谢润之也是如此。”
”谢润之虽被人称为‘谢阎王’,却一向对寡母孝顺,亦是言而有信……”
说着说着,他顿时只觉得这谢润之算不上十恶不赦之人,顿时生出一个大胆的主意来。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当即就去了范家,找到范宗。
范家,如今俨然又变成了从前的样子。
一家人说说笑笑,小小的院落透露着温馨,羡煞旁人。
陈氏正带着范雨晴在厨房炒栗子,秋日里,糖炒栗子的香气飘荡在整个院子,叫人闻见只觉心情大好。
范宗见宋明远过来,笑道:“明远。”
“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打算与你说。”
“您直说便是。”宋明远正色道。
范宗含笑道:“我打算辞去翰林院编修一职。”
宋明远听到这话并无多少惊讶,这件事在他的意料之中。
范宗对朝廷早已失望,后来在翰林院不过浑浑度日。
以范宗的性子,哪里做得出来日日领俸禄却不干活的事情?
若是白领俸禄也就罢了,偏偏范宗身在朝中,见着朝堂上下是这般模样,心里更是难受。
当即宋明远就笑了笑,直道:“叫我说。”
“您辞官也不是什么坏事。”
“如今别说翰林院中,整个朝堂上下都是一片乌烟瘴气。”
“您虽在刑部大牢中没吃什么苦头,但到底比不上家中自在,如今您好好休养一番,来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倒也清闲自在……”
他的话还未说完。
范宗就接话道:“我打算前去宋氏族学授课,不知你可答应?”
如今定西侯远在西北打仗,他可是清楚得很,这定西侯府上下所有之事都是宋明远说了算的。
宋明远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继而忙道:“范先生。”
“您大可不必如此。”
顿了顿,他更是道:“以您的才学,来宋氏族学当先生,实在是屈才了。”
“屈才?”范宗听到这话只摇摇头,“教书育人、普渡众生,哪里算是屈才?”
说着,他面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正色道:“更何况,培哥儿与驰哥儿如今已在宋氏族学念书,你又替我在刑部缴了赎金。”
“这笔钱,对你、对定西侯府来说算不得什么大数目。”
“但对我、对范家来说可是天文之数。”
“我不过一文弱书生,哪里去赚得这么一大笔银子?”
“我思来想去,便只能去宋氏族学授课。”
宋明远心道,这话不过是说辞而已——
以范宗六元及第的名头,去哪里授课都会有人争相聘请。
他想了又想,到底还是站起身拱手道:“既然您都如此说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我替宋氏族学的那些学生谢谢您。”
范宗摆了摆手,笑道:“你啊,谢得太早了!”
”晴姐儿也想去宋氏族学授课,她想教授那丙字班的幼童,不知你可答应?”
这话范雨晴从前就说过。
宋氏族学之中不乏只有四五岁的孩童,他们吃在族学、住在族学,需要有人来管他们的饮食起居,为他们启蒙授课。
族学虽有夫子,但夫子只负责授课,且一向粗枝大叶,细枝末节上难免有所疏漏。
孩童年幼,心思细腻,难免会想家想家人,若有个温柔的大姐姐陪在左右,想来他们也能开怀不少。
宋明远微微愣了一愣,道:“若是晴姐儿愿意,我自是求之不得。”
“只是……晴姐儿以后当真不愿再嫁人了吗?”
范宗微微叹了口气,点头称是。
“晴姐儿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她想做什么,心中已有了思量。”
“更何况,我入狱这些日子,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能独当一面,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更是与我说过,保定寺庙一事,错的是常勉,不是她。”
“既然她是无辜的,为何要悲悲戚戚?”
“为何不能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做人?”
说着,他又道:“看样子保定寺庙一事,她已彻底放下了。”
宋明远听到这句话,是真心为范雨晴高兴,也真心为范宗、为范家感到开心。
他当即道:“我今日过来,正是要说一说晴姐儿之事。”
对上范宗那好奇的眼神,他笑道,“不知晴姐儿可愿意登门谢家,与谢老太太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