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里，水汽混着淡淡的血腥味，钻进鼻腔。
陈皮看着那一箱箱“破铜烂铁”，脸上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感觉自己跟着陆哥出来混，格局是越来越大了，
可这钱途，怎么就越来越迷茫了呢？说好的金银财宝、神功秘籍呢？这都什么玩意儿？
“陆哥，这玩意儿能换钱吗？”陈皮不死心地拿起一个布满奇异花纹的金属环，“看着……还没我家的锅值钱。”
周念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他的手正抚摸着一张图纸，眼神狂热得像个看到了绝世美女的色中饿鬼。
“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这种榫卯结构，这种传动设计……这根本不是凡人能想出来的！”
陆羽没说话，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具“鱼翁”的尸体上。
他蹲下身，手套下的手指，轻轻拂过“鱼翁”那张因死亡而扭曲的脸。这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手上和脸上，布满了风霜留下的痕迹，像一个真正的渔夫。
但陆羽知道，渔夫的掌心，磨损的位置绝不在此处。这个人的虎口，有常年握持重兵器留下的厚茧。
“来，朋友，我们聊聊。”他低声呢喃，手掌覆盖在了尸体冰冷的额头上，“关于那只眼睛的故事。”
【逝者之书】在他脑海中轰然展开，腥风血雨般的记忆，呼啸而来。
没有温馨的过往，没有家人的笑语。这个代号“鱼翁”的男人，一生都活在阴影与杀戮之中。
他曾是大周朝最精锐的边军“玄甲卫”中的一名斥候队长，因为一次任务失败，全队覆没，他成了唯一的幸存者，也被打上叛徒的烙印，流亡江湖。
直到十年前，一个自称“使者”的人找到了他。使者向他展示了那只“眼睛”的印记，并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为玄甲卫复仇。
他们的敌人，不是寻常的敌国，而是一个隐藏在朝堂深处，腐蚀着整个帝国的毒瘤。
从那天起，“鱼翁”成了“眼睛”组织的一员，负责转运各种“货物”。
陆羽的意识在记忆的长河中飞速穿行，他看到了“鱼翁”接头的一幕幕。三皇子、王莽，甚至宫里的某些大太监，都只是这条运输线上的一个环节，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运送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只知道，这是“那一位”需要的东西。
而“那一位”，在组织内部，被尊称为“观星者”。
陆羽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终于，他看到了关于这批货物的记忆。
这些根本不是什么兵器零件！
记忆的画面里，是一处巨大的地下工坊，无数工匠在里面挥汗如雨。他们将这些零件组装起来，再辅以从各地搜罗来的珍稀矿石，以及……活人的精血！
一个巨大的，如同祭坛般的金属造物，正在缓缓成型。
而它的核心，需要一样东西来驱动——龙脉之气！
偷天换日，调换贡品，根本不是为了敛财，也不是为了送礼。那些贡品，大多是历代皇室搜集来的，沾染了一丝国运龙气的宝物。
他们用秘法，将这些宝物上的龙气，一丝丝地剥离、收集起来！
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扶持三皇子登基。
他们要……弑君，窃国，甚至……炼化整个大周的国运龙脉！
他们要造的，不是兵器。
是要造一个……神！或者说，魔！
一个能窃取国运，掌控天下的“机关邪神”！
记忆的最后，“鱼翁”在逃亡的船上，接到了“使者”用飞鸟传来的命令——【事已暴露，清除一切痕迹，启动‘烛龙’计划，于三日后子时，引爆京城地脉，玉石俱焚。】
“烛龙”计划……玉石俱焚……
陆羽猛地抽回了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从业百年，翻阅过无数死者的记忆，见过最恶毒的诅咒，最残忍的酷刑，却从未见过如此疯狂、如此骇人听闻的计划！
这已经不是谋反了，这是要拖着满城百姓，给这个皇朝陪葬！
“陆哥！你怎么了？”陈皮见他脸色不对，吓了一跳，赶紧凑了过来。
陆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验尸‘玄甲卫斥候’周通，继承其绝学《龟息功》，可模拟假死，隐匿一切生机。】
【安葬魔道工匠‘鱼翁’，豁免‘机关邪神’图纸精神污染，完美掌握其构造原理。】
脑海中传来的讯息，让陆羽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看着那几箱冰冷的零件，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此刻在他眼中，这些不再是破铜烂铁，而是一个随时可能吞噬整个京城的，恐怖巨兽的骸骨。
“周念，”陆羽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些图纸，你先收好，一个字都不要泄露出去。”
他又看向那个被打晕的活口，眼神冰冷。
“陈皮，弄醒他。”
“好嘞！”陈皮摩拳擦掌，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在那个伙计的鼻尖晃了晃。
一股极其销魂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那是陈皮用臭袜子、烂鸡蛋、大蒜汁……精心勾兑的“醒神露”，效果拔群，就是有点费鼻子。
“阿嚏——咳咳咳！”
那伙计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先是茫然，随即看清了周围的陆羽几人，瞳孔猛地一缩，眼神瞬间变得狠厉起来。
他没有叫喊，也没有求饶，而是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舌根，狠狠咬了下去！
然而，他快，小春子更快。
一道残影闪过，小春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边，手指精准地捏住了他的下颚。
“咔！”
一声脆响，那伙计的下巴，被卸了下来。
他满嘴是血，呜呜地叫着，眼神里却满是疯狂和嘲弄，仿佛在说：你们什么都别想知道。
“骨头还挺硬。”陆羽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本来想跟你讲讲道理，看来，你更喜欢另一种沟通方式。”
他转头看向周念，递过去一个眼神。
周念心领神会，从自己的工具箱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带着手摇柄的钻头。
“别……别紧张。”周念笑得像个准备给孩子打针的赤脚医生，“我就是想研究一下，人的颅骨，到底能承受多大的扭矩。放心，我手艺很好的，保证不钻到脑子。”
那伙计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但他的眼神，依旧疯狂。
“没用的。”陆羽摇了摇头，他知道，对付这种被洗脑的死士，寻常的酷刑，只会激起他同归于尽的决心。
他缓缓蹲下身，与那伙计对视，声音轻得像是魔鬼的低语。
“周通，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伙计的瞳孔，地震般地收缩了一下。
周通，是“鱼翁”的真名。这个名字，除了组织最高层的“使者”，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还告诉我，”陆徒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们的‘烛龙’计划，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