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下来古士的头颅后，遐蝶回头发现伊卡洛斯已经失去意识昏倒了。
这一幕让她的视线发虚，连握镰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却还是拼尽全力朝着他的方向挪去。
直到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她才终于扑到伊卡洛斯身边。
指尖先触到他的脸颊，那冰凉的触感像针一样扎进心里，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脸，怎么突然凉了？虽说那爆炸被挡下来了，但是……自己没来晚吧？
伊卡洛斯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毫无动静，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要看不见，鼻间的气息细若游丝，稍不留意就会被风卷走。
“伊卡洛斯……”
遐蝶的声音刚出口就发颤，她小心翼翼地将他平放在地上，手指拂过他额前凌乱的发丝，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手交叠按在他的胸口，按压的力度由轻到重，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自己急促的心跳——那心跳里，一半是恐惧，一半是孤注一掷的希望。
“别怕……我回来了。”
眼泪终于忍不住砸下来，落在伊卡洛斯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俯身，轻轻捏住他的鼻子，将自己的气息渡过去，鼻尖碰到他冰凉的唇瓣时，细碎的抽泣声再也藏不住，“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就看一眼……”
遐蝶的手臂还在发颤，用掌心轻轻托住伊卡洛斯的后脑，一点一点将他的脑袋挪到自己的大腿上。
腿上的布料还沾着战场的烟尘与未干的血渍，她却特意调整了姿势，让他枕得更稳些——仿佛这具冰冷的大腿，是此刻能给的唯一安稳。
抬起视线望向远处，奥赫玛早已没了往日的模样：残垣断壁在硝烟中歪斜，燃烧的建筑还在冒着黑烟，空气中满是火药与焦糊的味道，偶尔传来的碎石滚落声，成了这片废墟里唯一的动静。
之前还如常的街巷、喧嚣，全毁在了战火里，眼前只剩下一片狼藉。
如果连他也失去了……
遐蝶的指尖猛地顿住，不敢再往下想。那样的话，这满目疮痍的世界里，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连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都会被抽空。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哽咽，却努力放得轻柔，像怕惊扰了他的沉睡。
“阁下……听到了吗？”
指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挲，像是在确认他还在身边，“一会，我还要去帮大家……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低了些，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决绝，却又裹着化不开的温柔。
“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帮完大家，就来陪你。”
风卷起地上的碎尘，拂过两人的衣角。她俯身，额头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眼泪又差点掉下来。沉默了几秒，她才又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
“走前……我给你唱个歌，好吗……”
没有伴奏，只有她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调子，在废墟的寂静里轻轻飘着，像是在为他筑起一道小小的、温暖的屏障。
尾音在废墟的风里打了个颤，才轻轻消散。遐蝶的指尖还停在伊卡洛斯的脸颊上，没忍住又轻轻蹭了蹭那片冰凉，像是想把最后一点温度攥在手里。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胸腔里的哽咽被强行压下去，却在喉咙口留下一阵发紧的疼，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角——布料皱成一团，像她此刻乱成麻的情绪，怎么捋都捋不顺。
她知道该走了。
每多耽搁一秒，同伴们就多一分危险。
可刚挪开一步，脚步突然顿住。
她猛地想起什么，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去的时候是来古士利用权限把他们拉进去的，出来的时候是老师把她送出来的。
眼下通道早已闭合，她站在这片断壁残垣里，像被彻底困在了绝望的牢笼里，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她低头看向伊卡洛斯，他的睫毛依旧纹丝不动，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以前总觉得，只要他在，就算天塌下来，心里也悬着一轮小小的太阳，暖得能撑过所有黑暗。
可现在，这轮太阳的光越来越弱，快要彻底熄灭了。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睑，冰凉的触感让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原来人真的会在一瞬间，觉得全世界的光都要没了。
风卷起地上的碎木屑，打在残墙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跪坐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忽然抬手擦了擦眼泪，至少现在，她还能陪他。就让她陪着一起留在今天。
嘴里重新哼起刚才的调子，任由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遐蝶的歌声还在废墟上空飘着，调子轻得像要被风卷走，有一片冰凉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抬头望去，天空还在飘雪。
雪粒子很细，像被揉碎的霜花，慢悠悠地从硝烟未散的灰云里落下来，有的沾在她染血的衣摆上，有的落在伊卡洛斯苍白的脸颊旁。
她的指尖轻轻拢住他耳侧的碎发，把雪水拭去。掌心下的皮肤还是凉的，可她舍不得移开，就这么贴着，仿佛能把自己的温度渡过去一点。
就像以前有人说过的:遐蝶姐姐的手很温暖。
眼泪又没忍住，砸在他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她刚想吸鼻子把哭腔压下去，手腕却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很轻的力道，像羽毛扫过，却让她瞬间僵住。
她猛地低头，撞进一双刚睁开的眼睛里——伊卡洛斯的眼睫还沾着雪化的水汽，眼神蒙着层初醒的朦胧，却精准地落在她泛红的眼尾，声音哑得像裹了层雪，却软得能揉进心里。
“怎么哭了……”
“阁、阁下！”
遐蝶的声音瞬间碎了，眼泪掉得更凶，却不是绝望，是心脏被猛地攥紧又松开的狂喜。她想抱他，又怕碰疼了他，只能僵在原地，指尖发抖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我还以为……”
伊卡洛斯看着她满脸的泪，嘴角慢慢勾起个浅淡的笑，虚弱却温柔。
他试着抬了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泪，动作慢得像怕惊走什么：“别哭了，”他的目光落在她沾了雪的发梢，又落回她的眼睛，“你唱的歌，很好听……”
“可你之前……全身都凉了……”
遐蝶吸着鼻子，声音还在发颤，掌心紧紧贴着他的脸，感受那一点点回暖的温度，“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了……”
伊卡洛斯的指尖滑到她的脸上，眼神里满是宠溺的无奈。
“下着雪呢，能不凉吗……”
伊卡洛斯的头还枕在遐蝶腿上，刚睁开的眼还蒙着层未散的朦胧，连聚焦都带着几分吃力。
方才那场濒死的沉寂，让他的瞳孔对光线格外敏感。雪还在飘，银絮落在他的眉骨，遐蝶正低头替他拂去，指尖刚触到皮肤，天边忽然炸开一片光。
不是战火的炽烈红光，也不是星舰主炮的冷白光，是种裹着暖意的、漫过整片天空的亮。
光从地平线尽头涌上来，瞬间漫过奥赫玛的断壁残垣，雪地里的银絮被染成细碎的金，连空气中的硝烟都像是被镀上了层柔光。
可这光太亮了，刺得伊卡洛斯下意识眯起眼，眼睫颤了颤，伸手想挡在眼前，却连抬臂的力气都还不太足。
“黎明机器的光怎么搞的……”
他的声音还哑着，带着刚醒的困惑，以为是之前那台机械发出的冷硬光源，语气里藏着点不耐的皱眉。
遐蝶也抬头望向天边，指尖悬在他的眉骨上方，动作顿住了。
那光落在她脸上，暖得不像机械能发出来的——没有金属的冷硬感，反而像真正的朝阳，裹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遐蝶的目光忽然转向天边权杖核心的方向，方才还带着困惑的眼神，慢慢浸了暖意。
那光里没有铁墓惯有的冷硬机械感，反而像有生命在复苏，连漫过废墟的雪粒子，都似被这光染得轻软了些。
她的指尖蹭过伊卡洛斯眼睑的动作，不自觉放得更柔，连之前绷着的肩线，都悄悄松了几分，眼眶里的热意没化作泪，反倒散成了释然的软。
那光不是冰冷的机械光源，是困局被打破的信号，是铁墓的压迫感彻底消散的证明，是白厄挣脱束缚、昔涟与列车组扭转一切的征兆。
那颗曾只存在于代码中的翁法罗斯，此刻正悬在星海中，连周遭气流都带着真实的温度，而不再是冰冷的数据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