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她重新转向敖萱，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
“姐姐，我知道他对不起我。但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也曾抱过我，给过我温暖。这份恩情，我不能不还。”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放他一马，就当……就当我替玱玹，还清欠他的最后一份恩情。从此以后，我与西炎皇室，再无瓜葛。”
她的话，不仅是说给敖萱听，也是说给玱玹听。
敖萱沉默地看着她，许久，许久。清音剑上的光芒，渐渐收敛。
“好。”她终于开口，声音缓和了下来，“我不杀他。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收回长剑，屈指一弹。
一道青光，无视殿门的阻隔，没入了清安殿之内。
下一刻，殿内传来一声压抑的痛苦闷哼，随即，那股君临天下的强横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萎靡，直至彻底消失。
敖萱废了他的神力。
从此以后，西炎王，将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做完这一切，敖萱走到小夭身边，轻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
“傻丫头。委屈自己做什么。”
小夭再也忍不住，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这些年来的颠沛流离，所有的委屈、恐惧和不安，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玱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相拥的两人，又看了看被相柳扔在地上的十七，再看看恢复了本来面貌的小夭。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在他脑中交织成一团乱麻。
他找到了小夭。
以这样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
清水镇，隐龙山庄。
静谧的庭院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小夭坐在床边，正小心翼翼地为十七处理背后的伤口。那道被供奉拳力震出的伤口，深可见骨，即便有相柳和敖萱的灵药，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十七赤着上身，安静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从赤水城回来后，他便一直处于昏睡之中，气息时断时续，全靠敖萱用精纯的灵力吊着一口气。
小夭的动作很轻，很慢。每清洁一寸伤口，她的心就跟着揪紧一分。她不敢去想，如果那晚敖萱和相柳没有及时赶到，她和十七，会是怎样的下场。
她欠他们的，太多了。
尤其是敖萱。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小夭回头，看到相柳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抛着一个精致的药瓶，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还没死？”他朝床上的十七努了努嘴。
“你才会死！”小夭没好气地回敬了一句，但声音里却没什么火气。
“啧，”相柳走了进来，将药瓶扔给她，“敖萱新炼的生肌续骨膏，比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草药管用。给他用上，不然留下一身疤，丑死了。”
小夭接过药瓶，低声道了句：“谢谢。”
“谢就不必了。”相柳在她身旁坐下，紫色的眼眸盯着她，忽然开口，“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皓翎的王姬殿下。”
小夭的手一顿，随即又继续为十七上药，头也不抬地说道：“什么王姬殿下，我只是清水镇的玟小六。”
“自欺欺人。”相柳嗤笑一声，“玱玹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以为他会放任你这个‘大荒第一美人’流落在外？还有你那个父王，皓翎王，怕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的话音刚落，庭院外便传来侍女的通报声。
“庄主，小夭姑娘，山庄外……皓翎王求见。”
小夭的身体，瞬间僵住。
相柳摊了摊手，露出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小夭深吸一口气，将药膏仔细涂抹好，又为十七盖上薄被，这才站起身，对相柳说：“帮我看着他。”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隐龙山庄的会客厅里，气氛有些凝重。
皓翎王一袭华服，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但当他看到小夭走进来时，那份威严瞬间化作了复杂的疼爱与愧疚。
“小夭……”他站起身，声音有些干涩。
“我叫玟小六。”小夭站在离他数步远的地方，神情疏离。
皓翎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知道，这些年，是父王对不起你。跟我回去吧，回到皓翎，回到你自己的家。父王会补偿你，给你最好的一切。”
“家？”小夭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王宫是家吗？那里只有无尽的规矩和算计。我不想回去，也不需要什么补偿。在清水镇，我活得很好，很自在。”
“胡闹！”皓翎王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你是皓翎的王姬，是金枝玉叶，怎么能混迹在这乡野之地，与……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为伍！”
他口中的“不三不四”，显然包括了相柳，也可能包括了整个隐龙山庄。
“他们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小夭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在我被追杀，快要死的时候，是他们救了我！在我无家可归，朝不保夕的时候，是姐姐收留了我！他们，才是我现在的家人！”
父女两人，隔着数步的距离，遥遥对峙，谁也不肯退让。
就在这时，敖萱缓步走了进来。
“皓翎王远道而来，隐龙山庄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她声音平静，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小夭是我的妹妹，她想留在哪里，是她的自由。我隐龙山庄虽然比不上皓翎王宫，但护她一世周全，还是做得到的。”
皓翎王看着敖萱，脸色变幻不定。他知道隐龙山庄的神秘与强大，更何况，这次西炎王被废之事，早已传遍大荒。他明白，有敖萱护着，他今天，是带不走小夭了。
最终，他颓然一叹，留下许多珍贵的礼物，带着满心的失落与不甘，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