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何景文略微急促的呼吸声表明他内心的波澜远未平息。
他紧紧攥着那份报告，像是握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程墨迎着导师震惊的目光：“何老师，请您放心，报告里的每一个关键数据，都是我反复验证、设置了多重对照组后才得出的结论，误差范围控制在允许的最低限度内。”
他略作停顿，选择性地解释道：“至于思路来源，一部分是来自一些未被主流重视的古代医案典籍里的启发，另一部分，则是我在之前那个咨询项目中，意外接触到几种特殊天然活性成分，进行交叉研究后产生的想法。
“虽然大胆，但我认为其中的逻辑链条和初步验证结果，值得投入资源深入探索。”
何景文缓缓靠回椅背，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激荡的心情。
但他的眼神依旧凝重，担忧之色更浓。
“程墨啊……”
他声音有些低沉。
“我不是怀疑你的数据和能力，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成果太惊人、潜力太巨大，我才更担心，你明白吗？”
“一旦这东西走出这间办公室，走向实际应用层面，它所牵扯到的利益和来自各方的关注，将是天文数字！
“学校、国内外的顶级药企、虎视眈眈的资本方……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过来！到时候，你一个人，哪怕加上我这把老骨头，也很难完全掌控局面，一个不慎，可能连成果带人都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他的担忧是实实在在的。
作为一个在学术界浸淫多年、见过太多风浪的长者，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能分到多少羹，而是如何保护这项可能改变世界的萌芽，以及眼前这个才华横溢却可能低估了世事险恶的学生。
学术界的倾轧和资本市场的残酷，他了解得太多了。
程墨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导师的担忧表示完全理解。
“何老师，您说的这些，我都仔细考虑过。所以，我们需要一个非常可靠且具备强大实力的商业伙伴，来负责处理所有非技术层面的麻烦，为研究成果的转化保驾护航。”
他边说，边从文件夹里取出另一份准备好的资料，推到何景文面前。
“这是我物色的合作方，星海矿业集团。”
“哦？”何景文有些意外，没想到程墨已经考虑得这么远。
他接过资料，扶了扶眼镜，仔细翻阅。
星海矿业集团，资产规模数十亿，主营业务覆盖大宗矿产贸易、跨境物流以及部分稀缺矿产资源投资，在海城也算不错的民营企业。
“星海……刘亚文的企业？”他略有耳闻，“你和刘家……”
“何老师，我和他儿子刘宇是多年好友，和刘叔一家也算是世交。这次我家里遇到困难，前期也是刘叔家鼎力相助。”
程墨解释道，这话半真半假，但足以建立信任基础。
何景文快速浏览着资料，微微颔首。
星海矿业的实力和信誉度是够的，虽然不是专精生物医药领域，但其庞大的资金量和成熟的商业运作能力，正是目前最需要的。
而且这家企业风评不错，还是做实业的。
比起那些纯粹的金融资本，这样的实业家族或许更稳妥一些。
从程墨的描述看，双方关系匪浅，确实是个值得考虑的合作对象。
“所以，你的具体计划是？”
何景文放下资料，看向程墨，眼神中带着探究。
他意识到，这个学生恐怕已经有一套完整的构想了。
程墨身体微微前倾：“我的构想是，我们三方形成一个‘铁三角’。成立一家新的生物科技公司。由我，提供最核心的技术理论、后续的研发方向和最关键的技术突破。”
他指了指自己。
“由刘家，”他指向那份资料，“刘亚文董事长或其指定的可靠人选，担任公司的cEo，全面负责公司的融资、法务、市场推广、日常运营等所有商业层面的事务。他们有丰富的商场经验和人脉，能为我们挡住前期的明枪暗箭。”
最后，他目光真诚地看向何景文：“而何老师您，作为公司的首席科学顾问兼董事，您不需要去处理繁琐的行政和管理工作，那会浪费您的才华和精力。
“您的价值在于您的学术声望和深厚的人脉，由您来为我们公司保驾护航，负责与国内外顶尖学术机构的交流、与药监等政府监管部门的沟通，为我们争取最大的政策支持和高水平的学术信誉背书。您，将是我们公司在学术界和高端领域的一面旗帜。”
他稍作停顿，给出了股权方案：“相应的，在这家新公司里，我给您15%到20%的股份。这只是初步想法，具体比例可以再商议。”
何景文听完，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陷入了沉思。
这个方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但仔细一想，却处处透着程墨的深思熟虑。
他确实厌恶商业运营中的那些琐碎和应酬，只想安心做研究。
“首席科学顾问”和“董事”的身份，完美地避开了这一点，同时又极大地满足了他对学术地位和荣誉感的重视。
15%-20%的干股，对于一个主要提供声望背书的角色来说，已经是非常丰厚的回报，而且无需承担cEo那样的巨大压力和日常职责。
这能让他最大限度地专注于自己擅长的学术领域，同时也能享受到研究成果转化带来的巨大荣誉和切实利益。
程墨这孩子，不仅科研天赋惊人，连人心和局势也把握得如此精准。
何景文心里不由得再次感叹。
这个方案，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让他很难拒绝。
他沉思了足足两三分钟，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终于，何景文舒展了一直微蹙的眉头，脸上露出了释然且带着一丝欣赏的笑容。
他看向程墨，语气温和了许多，也恢复了往常的沉稳：
“程墨啊程墨……你真是每次都能给我‘惊喜’。”
他摇了摇头，笑意更深。
“你这个‘铁三角’的构想，还有给我的这个定位……考虑得很周到，非常周到。说实话，比我预想的几种可能性都要好。”
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光我们两个在这里说还不够。我得亲自和那位刘董事长见上一面，聊一聊，看看彼此的理念是否真的契合。毕竟，未来的路还长，合作伙伴的选择，至关重要。”
这表明，何景文内心已经基本同意了程墨的计划，只是需要最后一步的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