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攥着那绺头发的手在抖，阁楼木窗被狂风撞得吱呀乱响，蚀骨雨的铁锈味顺着窗缝钻进来，溅在日记本上。“时间锚核心”那行字晕开的墨水里，青紫色光点像活虫似的爬，她突然想起沈墨后背上突突跳的肉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释放什么？！”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对着那个空玻璃瓶怒吼道。
只见瓶壁上，母亲的虚影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被她的声音惊扰到了一般。然而，尽管母亲的嘴唇快速地开合着，却只能发出一阵类似电流滋滋作响的声音，根本无法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这奇怪的动静让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就跟沈文山录音里的干扰音分毫不差！
楼下“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人踹开了大门。林若曦手忙脚乱把日记本塞进床底，刚蜷起身子，阁楼楼梯就被踩得咯吱惨叫，那双沾着青紫色黏液的军靴停在床沿，靴底碎肉里裹着根青紫色的毛——是沈墨共生体的！
“搜！首领说了，那丫头肯定藏在这破宅子里！”粗嗓子震得房梁掉灰，林若曦死死咬着嘴唇，看见军靴尖碾过地上的玻璃渣，“找到那本破日记没有？据说画着时间锚怎么启动……”
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上，低头一看，床板缝里钻出根青紫色的细线，正往日记本露在外面的角上爬。是背包里那团小共生体！它不知啥时候挣破了布，根须在日记剖面图上画出条新道道，从献祭台底座歪歪扭扭画到湖底，旁边还标了个丑兮兮的“藏”字。
“在这儿呢！”军靴猛地踹向床板，林若曦被掀得滚出来，后脑勺磕在木箱上，眼冒金星的功夫，领头的壮汉已经揪着她头发把她拽起来，另只手抢过日记本，粗拇指在“心脏”俩字上搓来搓去，突然咧开嘴笑，黄牙上还沾着血：“果然得挖心献祭，首领没骗咱。”
“放开她！”窗外飞进来块石头，正砸在壮汉手腕上。沈墨扒着窗台翻进来，后背的共生体手臂“唰”地暴涨，青紫色指甲划破空气，在壮汉胳膊上挠出五道血痕。那伤口瞬间黑紫，壮汉嗷地惨叫着倒在地上，皮肤跟化了的蜡似的往下淌。
“你咋来了？”林若曦扑过去拽他胳膊，看见他胸口病号服又洇出血，“不是让你在医院等着……”
“等你被这帮杂碎拖去挖心？”沈墨的共生体手臂突然卷住另个行动队员的脖子，把人往墙上狠狠一撞，“你妈没告诉你？监督委员会那破徽章能干扰共生体？”
林若曦这才瞅见壮汉掉在地上的徽章在发光，背包里的小共生体抖得跟筛糠似的，根须全蜷成了团。她猛地想起母亲日记里夹的老照片：年轻的母亲戴着同款徽章，站在监督委员会实验室门口，怀里抱着的襁褓里，露着团青紫色的东西，跟沈墨后背的肉瘤一个色。
“我妈……她也是监督委员会的？”她声音发飘，沈墨却突然拽着她往阁楼外冲，共生体手臂扫断楼梯扶手，把追来的人全砸进楼下的大水缸里。
老宅堂屋正中间摆着口空棺材，是爷爷那辈留下的。沈墨突然掀开棺盖，里面铺着层青紫色黏液，正慢慢蠕动，里面浮着张脸——是她妈，眼睛闭着，跟睡着了似的。
“她没死？”林若曦手悬在半空，黏液突然起了涟漪，母亲的眼睛唰地睁开，瞳孔是纯粹的青紫色，和沈墨的共生体一模一样。
“别碰！是回声拟的！”沈墨的共生体手臂挡在她身前，黏液里的母亲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小曦，把日记给妈，妈就告诉你时间锚的真事儿……”
“真事儿就是你们用活人喂回声！”林若曦突然把日记本砸过去，砸在黏液上的瞬间，母亲的脸“咔嚓”裂开，露出下面无数张叠在一起的脸，全是这些年失踪的女人，“我妈早就被你们害死了！”
黏液“呼”地暴涨，化作只大手拍过来。沈墨拽着她跳进棺材后面的暗门，顺着石阶“咕噜咕噜”往下滑。通道尽头是片地下湖，水面漂着无数莲花灯，灯芯是青紫色的，照亮湖中央的石台——跟日记里的献祭台长得分毫不差。
“这儿才是真的时间锚。”沈墨指着石台上的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颗心脏，“你妈画的剖面图是反的，挖心不是启动，是让回声从锚里钻出来。”
林若曦突然想起母亲虚影说的“释放”，浑身汗毛倒竖：“他们想放回声出来？”
“不止。”沈墨的共生体手臂指向湖底，那儿沉着艘锈得掉渣的潜艇，艇身上印着监督委员会的破徽章，“他们把全城的共生体都关在里面，打算用时间锚的能量让回声吞了它们，变成能使唤的武器。”
水面“咕嘟咕嘟”开始冒泡，无数只手从水里伸出来，抓着石阶往上爬。是那些行动队员，他们的身子已经被回声黏液啃得差不多了，青紫色皮肤下能看见东西在动。领头的壮汉举着徽章走过来，那破玩意儿的光让沈墨的共生体手臂抖得跟触电似的。
“把日记交出来，让沈墨乖乖躺进献祭台，老子让你活着。”壮汉的脸裂了道缝，里面往外淌黏液，“毕竟你也是适配者，留着还有用……”
“用我当新容器？”林若曦突然笑出声，从兜里掏出个玻璃罐——是刚才从阁楼揣的，装着母亲的头发，“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时间锚的真钥匙是亲子基因？”
她猛地把玻璃罐砸在石台上，头发遇水“唰”地散开，在凹槽里拼出朵莲花。沈墨的共生体手臂突然插进自己胸口，拽出颗跳得正欢的青紫色心脏，根须还连着他胸腔，却没滴一滴血。
“你疯了！”林若曦扑过去想拦，沈墨却按住她肩膀，把心脏稳稳放进凹槽。莲花状的头发突然燃起蓝火，心脏在火里慢慢化了，顺着石台上的纹路流遍整个献祭台。
“我妈没骗你，摘心确实是释放。”沈墨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子开始变透明，“释放共生体里关着的意识……包括你妈和我爸的。”
湖底的潜艇突然“轰隆”巨响，舱门被从里面炸开，无数青紫色光点涌出来，在空中聚成两张脸：沈文山和她妈，正对着他们笑。行动队员的惨叫戛然而止，光点穿透他们的身子，把人变成了无数萤火虫似的粒子。
“原来……”林若曦看着沈墨渐渐消失的脸，突然看懂了母亲日记最后那句话，“所谓宿主，从来都不是容器啊。”
沈墨的共生体手臂最后碰了碰她脸颊，轻得像片羽毛。心脏完全化掉的瞬间，整个地下湖突然亮起蓝光，时间锚的纹路里浮出行字，是无数意识碎片拼的：“共生体从来不是寄生，是人类进化的新模样。”
蓝光散了的时候，林若曦站在空荡荡的湖底，手里攥着枚青紫色鳞片，是沈墨消失前塞给她的。湖面静得像面镜子，只有石台上的凹槽里，躺着半块薄荷糖，糖纸在水波里轻轻晃。
她突然想起沈墨说过的话，忍不住笑出泪来。后背的皮肤突然发烫，伸手一摸，摸到颗小小的肉瘤，正跟心跳似的轻轻跳，青紫色的，和沈墨后背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湖水映出她的脸，瞳孔深处泛着淡淡的青紫色。远处传来城市的声音，蚀骨雨不知啥时候停了，阳光正穿过云层照下来，在水面上碎成万点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