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黎明前终于收敛了锋芒，淅淅沥沥的雨丝敲打着酒店落地窗，将玻璃晕染成一片朦胧的水幕。
晨光挣扎着穿透云层，像一柄薄刃劈开浓稠的夜色，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冰喻翻了个身，脸颊蹭着柔软的枕头，意识还陷在混沌的梦境里。
梦里是铺天盖地的红点，是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组织logo在眼前旋转、放大，最后化作一张张扭曲的脸。
“叮铃铃——叮铃铃——”
尖锐的手机铃声突然刺破房间的宁静，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梦境的泡沫里。
冰喻猛地一颤，瞬间惊醒。
他皱着眉，伸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指尖触到冰凉的手机外壳时，才算是找回了几分清醒。
窗外的天光已经亮了些，他眯着眼瞥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早上六点整。
“谁啊……”
冰喻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点没睡醒的怨气。
他摁下接听键，把手机凑到耳边，下一秒，听筒里炸开的声音差点震得他耳膜发麻。
“冰…冰喻博士！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慕喻璐的声音像是掺了兴奋剂，尾音都在发颤，那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劲儿，隔着电话都快溢出来了。
冰喻被震得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些，眉头皱得更紧，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了几下，关掉了免提功能。
“慕组长，”
冰喻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带着惺忪的倦意，
“什么消息啊，大清早的高兴成这样？这才六点，你是压根没睡还是起太早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但电话那头的慕喻璐显然没心思听玩笑，音量稍微降了些，可那份急切和激动半点没减：
“谁还有心思睡觉啊！冰喻博士，我们在欲肉教里安插的卧底来消息了，还有……”
说到这里，慕喻璐突然顿住了，像是故意卖了个关子。
冰喻的心猛地一沉，倦意瞬间消散大半。
卧底的消息——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
虽然他先前并不知道中分十九站在欲肉教有安插卧底，但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并不惊讶——毕竟他们大基金会，可是在全球各地都有潜伏特工的，在欲肉教中有卧底并不算什么新鲜事。
“还有什么？”
冰喻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了，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旁边的柒霖也被这动静吵醒了，他掀被坐起身，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冰喻紧绷的侧脸和那部嗡嗡作响的手机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电话那头的慕喻璐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之前在山洞里搜寻到的那个男孩…经过Site-cN-19的抢救后，在一分钟前，苏醒了！”
“唰——”
冰喻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动作太急，带得被子滑落在地。
那个男孩！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山洞里的画面——浑身肮脏的孩子蜷缩在洞穴角落，瘦弱的身体像一片被狂风蹂躏的枯叶，气若游丝，身上还残留着类似刀划着的痕迹。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孩子命不久矣，毕竟他受了重伤，恰巧当时全市范围内没有符合做开胸手术条件的医院，到最后还是龙安一个传送奇术将其一起传到了19站进行抢救。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我马上过去！”
冰喻几乎是脱口而出，
“地址还是南山社区委员会？”
“对！我就在这儿等你们！”
慕喻璐的声音透着一股如释重负，
“你们尽快，有很多事要商量！”
“知道了！”
冰喻挂断电话，转身就往衣柜冲。
柒霖已经利落地下了床，一边穿外套一边问道：
“是那个男孩醒了？还有卧底的消息？”
“嗯！”
冰喻套着白色衬衫，动作快得像是在打仗，
“慕组长说有天大的好消息，肯定是这两件事都有突破。快，我们现在就走，晚了怕错过关键信息。”
柒霖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眼神沉了几分。
欲肉教的卧底密报，加上那个幸存男孩的口供——这两样东西，说不定能撕开这次欲肉教事件的一道口子。
二十分钟后，一辆基金会越野车疾驰过湿漉漉的街道，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两道弧形的水花。
雨已经停了，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街道上行人寥寥，偶尔能看到几辆黑色的巡逻车驶过，车顶的警示灯无声闪烁，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南山社区委员会的大门大开着，里面亮着彻夜未熄的灯。
冰喻和柒霖几乎是一路小跑冲进去的，刚推开玻璃门，就看到慕喻璐正站在大厅中央的触控屏前踱步，眼底布满血丝，显然是熬了一整夜，可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亢奋。
“慕组长，快，快介绍一下情况！”
冰喻几步冲过去，拽过旁边一把椅子坐下，后背的衬衫都被汗水浸湿了，
“先从那个男孩开始讲，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柒霖也走了过来，站在冰喻身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目光锐利地落在慕喻璐身上。
他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催促，谁都看得出来。
慕喻璐见状，连忙快步走到触控屏前，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调出一份电子文档。
“这是Site-cN-19医疗部刚传回来的诊断单，你们看，”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行行数据，语气凝重，
“手术进行得很成功，胸口的子弹取出来了，体内的弹片残留也清理得差不多了，生理方面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冰喻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但是——”
慕喻璐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去，
“心理方面，就不好说了。那孩子在欲肉教不知道待了多久，亲眼见过多少……那些东西，连我们这些天天跟异常打交道的人都觉得瘆得慌，更别提他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孩子了。”
冰喻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欲肉教的那些仪式有多残忍，他在仙岳山土地公庙和山洞里里已经见识过了。
人血法阵，婴儿献祭……那些画面光是回想起来，都让人头皮发麻。
一个孩子，在那样的环境里挣扎求生，恐怕早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
“他现在在做什么？”
柒霖开口问道，声音依旧是一贯的清冷。
“龙安主管亲自在审讯他。”
慕喻璐答道，
“就在Site-cN-19的审讯室，视频连线随时能切过来。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不确定，
“这孩子刚醒，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能不能问出有效信息，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冰喻沉默了。
审讯这种事，急不得。尤其是对一个受了这么大刺激的孩子，逼得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的轻响。
大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触控屏运转时的轻微嗡鸣，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衬得气氛愈发压抑。
过了半晌，冰喻抬起头，目光落在慕喻璐脸上：
“我知道了。那卧底呢？卧底传回来的消息是什么？”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相比于还不确定结果的审讯，卧底传回来的情报，显然更具时效性。
慕喻璐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快步走到触控屏旁，手指在屏幕上输入一串复杂的密码。
伴随着“滴”的一声轻响，屏幕上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文件夹的图标是一个黑色的菱形，上面刻着白色的基金会标志。
“在大约十分钟前，我们的一位长期潜伏在欲肉教中层的特工，传回来了这封邮件。”
慕喻璐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郑重，
“里面的内容……字字千金。”
冰喻和柒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震惊。
中层！
他们的卧底竟然潜伏到了欲肉教的中层？这可是个天大的惊喜。
要知道，欲肉教的组织架构极为严密，内部势力复杂多变，能在那里站稳脚跟，这个特工的能力和胆识，绝对是顶尖的。
“是什么内容？”
柒霖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了一丝波动。
慕喻璐深吸一口气，端起桌面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才稍稍压下了心底的激动。
他抹了把嘴，指着屏幕上的文件夹：
“是欲肉教接下来二十四个小时的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
冰喻猛地坐直了身体，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具体是什么？”
慕喻璐不再卖关子，他点开文件夹，屏幕上瞬间跳出一长串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有一张高清的卫星地图。
“根据特工传回来的情报显示，就在今天上午八点整，整个福建省的欲肉教教徒，将会在厦门市同安区的郊区集合，举行一场大规模的活动。”
慕喻璐指着屏幕上的文字，一字一句地念道，
“具体是什么活动，特工暂时还没查到，但是……参与人数至少在五千人以上，而且都是欲肉教的精锐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