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的清晨浸在刺骨的寒风里，药炉里的炭火明明灭灭，熬了半宿的止血汤泛着苦涩，顺着药勺边缘滴在青石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霍锦刚把一瓷瓶解蛊丹塞进药箱，就听见院外传来“扑通”一声——是天机阁的信使，浑身是雪，甲胄上沾着暗红的血渍，刚跨进门槛就摔在地上，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封染血的军报。
“霍小姐……北疆急报……”信使的声音嘶哑，气若游丝，“黑石峪关激战三日，伤兵堆成山，军医只有五个……死亡率过半……好多兄弟不是死在战场上，是死在伤口感染、蛊毒发作……”
霍锦蹲下身，指尖触到军报，那血还是温的，像是刚从某个伤兵的伤口上蹭下来的。
她展开军报，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清，只有“军医不足”“蛊毒蔓延”“急缺药材”几个字格外刺眼，最后落款是大哥霍景域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狼”图腾——那是镇北军的暗号，代表“情况危急，生死一线”。
“死亡率过半……”霍锦的手指微微颤抖，眼前浮现出北疆的景象：寒风卷着黄沙，伤兵躺在冰冷的城楼上，没人包扎伤口，没人喂药，只能眼睁睁看着血一点点流干，或者被蛊毒折磨得痛苦嘶吼。
她想起父亲的断剑，想起大哥的长枪，想起那些跟着镇北军守了一辈子北疆的老兵，心口像被钝刀反复切割，疼得喘不过气。
“小姐，您别慌，我们再想想办法……”云珠递过手帕，声音带着哭腔。回春堂的医工加起来只有二十个，就算全派去北疆，也只是杯水车薪。
“办法？”霍锦抬起头，眼底没了往日的温和，只剩坚定，“我去。我是‘鬼医’，有空间的灵泉水和丹药，能救更多人。
回春堂的医工跟着我，再带上师傅凌玄配的破邪散，总能多救几个。”
她没等云珠再说什么，转身就往东宫跑。街上的雪还没化，脚印踩在上面咯吱作响，她跑过熟悉的绸缎庄，跑过回春堂的巷口，跑过曾经和萧夜爵一起散步的石板路——此刻她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着快点见到萧夜爵，快点拿到去北疆的兵符。
东宫的议事厅里，萧夜爵正对着舆图皱眉，案上堆着南楚边境的密报。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见霍锦浑身是雪，头发凌乱，手里还攥着那封染血的军报，心猛地一沉。
“萧夜爵，我要去北疆。”霍锦走到他面前，语气没有丝毫犹豫，“回春堂的医工跟我走，我以军医身份去救伤兵，空间里的灵泉水能消炎，健体丹能增强体力，解蛊丹能对付苍狼族的蛊毒，我去比任何人都有用。”
萧夜爵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他怎么会不知道北疆需要她？可他更怕——怕她遇到危险，怕她被蛊毒所伤，怕他再也见不到她。
“北疆太危险，苍狼族有火油弹，还有顾昭宁的蛊术，你一个女子去……”
“我不是普通女子。”霍锦打断他，从怀里掏出星罗镜，镜面映出她坚定的眼神，“我会太极心法，会古武，还有你给我的玄铁护心镜，我能保护自己。
再说，那里有我爹，有我大哥，有三百个死在黑风口的兄弟，我不能看着他们没人救。”
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些，指尖蹭过他掌心的薄茧：“夜爵，京城有你在，有苏轻晚和师傅，能守住。
可北疆的伤兵，只有我能救。等我救完他们，就回来，咱们就完婚。”
萧夜爵看着她眼底的光，那是医者的仁心，也是女儿的牵挂，更是北凉女子的风骨。
他知道，他拦不住她——就像当初拦不住她开回春堂，拦不住她建天机阁，她从来都是这样，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好。”萧夜爵深吸一口气，从腰间解下兵符，塞进她手里，“这是调兵的虎符，遇到危险，可调动沿途的守军。
我已让李老将军给你留了五百骑兵，护送医队去黑石峪关。凌玄谷主配的破邪散我让石默给你装好了，还有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玄铁护心镜，比之前给她的那块更小，边缘刻着“ 爵”字：“这个贴身戴，能抵宗师级内力，也能防蛊虫。记住，万事小心，别逞能，要是遇到顾昭宁，立刻躲起来，等我来。”
霍锦接过兵符和护心镜，眼眶微微发红。她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像羽毛拂过：“我会的。你在京城也要小心，南楚和李默那边，别掉以轻心。”
回到回春堂，医工们已经收拾好了药箱，凌玄也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锦盒：“这里面是醒神丹，能解摄魂术，你带上。我已让人通知神医谷，调五十个医工去北疆接应你，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师傅。”霍锦接过锦盒，塞进药箱。她看着医工们整齐的队伍，看着云珠手里的锦旗——那是回春堂开业时百姓送的“妙手仁心”，心里突然踏实了许多。
午时，医队准时出发。城门口，萧夜爵站在雪中，玄色劲装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醒目。他看着霍锦骑马的背影，手里还攥着她绣了一半的护腕，上面绣着小小的玄铁剑纹样。
“锦儿！”他突然大喊，声音在城门洞里回荡，“等我处理完京城的事，就去找你！”
霍锦勒住马，回头对他笑了笑，举起手里的兵符：“好，我在黑石峪关等你！”
马蹄声渐远，医队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萧夜爵站在城门口，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回东宫。
刚走进议事厅，石默匆匆跑来，脸色凝重：“太子殿下，天机阁查到，李默李丞相昨夜派人去了南楚军营，送了一封密信，具体内容没查到，但看信使的路线，像是在说京城的布防……”
李默果然和南楚勾结了！萧夜爵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他原想等霍锦走后再处理李默，现在看来，不能等了。
而此刻的北疆，霍锦的医队刚走到宣城附近。雪越下越大，马蹄陷在雪里，走得格外慢。突然，星罗镜从怀里掉出来，镜面“嗡”地一声亮起，映出苍狼族圣地的景象：顾昭宁手里拿着龙涎玉，正在一个黑色的祭坛上施法，祭坛周围绑着十几个镇北军的士兵，他们的胸口插着蛊虫，眼神呆滞，像是被控制了。
“顾昭宁在用龙涎玉炼蛊！”霍锦的心猛地一沉，镜面里的景象突然消失，只留下一行模糊的字：“三日之后，用摄魂蛊进攻黑石峪关……”
摄魂蛊！霍锦握紧星罗镜，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知道，这场北疆之行，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而她不知道的是，李默派去南楚的密信里，写的不仅是京城的布防，还有她医队的路线——南楚太子已派五千精兵，在宣城附近设下埋伏，等着截杀她的医队，断北疆的药材补给。
风雪更大了，掩盖了远处的马蹄声，也掩盖了即将到来的杀机。霍锦勒住马，望着北疆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活着到黑石峪关，一定要救那些伤兵，一定要等萧夜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