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所有人的瞳孔，都倒映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冷月，将那把足以斩断法则的绝世凶剑，亲手送进了自己的胸膛。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迟疑。
那是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不——！”
秦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他猛地转身，想要阻止，却终究慢了一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熟悉的剑柄，没入那具他曾誓死守护的身体。
“疯子！真是个疯子！”连一向玩世不恭的工匠君主，此刻也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
“霜之哀叹”的剑锋，刺破了冷月的身体，但诡异的是，并没有鲜血流出。那道剑身上的黑色裂痕，在接触到冷月混沌道基的本源之后，仿佛一个被激活的黑洞，开始疯狂地反噬！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色闪电，从剑身上迸发出来，如同无数条恶毒的触手，缠绕住冷月的四肢百骸，试图将她的灵魂，彻底拖入那片代表着“终焉”的深渊。
冷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白皙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黑色的魔纹，生命气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飞速流逝。
她想用自毁的方式，将那股不属于自己的黑暗本源，从体内彻底逼出。但她显然低估了这股力量的霸道与贪婪。它非但没有被逼出，反而被这种极端行为所激怒，试图彻底鸠占鹊巢，将冷月的身体，变成它完美的“巢穴”。
“快！想办法救她！”秦磊冲到冷月身边，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处，是一片刺骨的冰冷，仿佛他抱住的，不是一个有温度的人，而是一块万载玄冰。
“没用的！”苏烟也赶了过来，她将生命律令的能量注入冷月体内，却发现那柔和的生命之力，一接触到那些黑色闪电，就如同冰雪遇上了烙铁，瞬间就被湮灭、吞噬，根本无法起到任何治疗作用。
“常规的治疗手段，对这种‘法则污染’是无效的！”苏烟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与无力。
“哈哈哈……真是愚蠢的选择。”远处的“书记官”在短暂的震惊后，再度发出了冰冷的嘲笑，“对抗‘终焉’？她这是在主动拥抱它！很快，她就会成为一具只剩下本能的、完美的杀戮工具！”
“闭上你的臭嘴！”工匠君主怒骂一声，他看着在秦磊怀中痛苦挣扎、意识渐渐模糊的冷月，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
他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一跺脚。
“妈的！亏大了！老子珍藏了十几万年的宝贝疙瘩，今天看来是要便宜这小姑娘了！”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伸手在虚空中一抓。
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塔尔塔罗斯监狱的核心，那颗不断搏动的黑色奇点，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在奇点的最深处，一点璀璨到极致的、仿佛由亿万颗恒星压缩而成的银色光芒，破开了无尽的黑暗，飞射而出，瞬间出现在了工匠君主的手中。
那是一颗通体由无数精密符文构成的、仿佛拥有自己生命一般、正在缓缓旋转的银色心脏。
一股纯粹、极致、不容任何杂质的“绝对秩序”法则，从那颗心脏中散发出来，让周围混乱的战场，都为之一清。
“这是……”秦磊感受着那股力量，震惊地抬起头。
“这是老子当年那件失败的神器——‘绝对秩序之心’！”工匠君主一脸肉痛地解释道，“我本想用它来创造一个绝对完美、没有任何错误的宇宙，结果发现，绝对的秩序，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它会抹杀一切的变量、情感和可能性，跟天启教团那帮疯子没啥区别。”
他托着这颗“绝对秩序之心”，看向在黑暗力量侵蚀下，生机即将断绝的冷月，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小姑娘的身体里，现在有她自己的‘混沌道基’，还有那把破剑带来的‘终焉之力’。这两股力量正在打架，谁也赢不了谁，只会把她的身体当战场，最后彻底撕碎她。”
“既然如此……”工匠君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那老子就再给她们加一个对手！”
他举起那颗“绝对秩序之心”，对着冷月的胸口，狠狠地按了下去！
“既然无法驱逐，那就让它们在你的身体里打一架！混沌！秩序！终焉！老子倒要看看，这三种极端的力量，能不能在你这个小姑娘的身体里，给老子达到一个新的、前所未有的平衡！”
“轰——！”
当“绝对秩序之心”融入冷月身体的刹那，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银色光芒，从她体内轰然爆发！
如果说，“终焉之力”是代表一切归于虚无的“减法”，那么“绝对秩序之心”，就是代表一切皆有定数的“乘法”，而冷月本身的“混沌道基”，则是代表一切皆有可能的“加法”。
三种代表着宇宙本源的至高法则，在这一刻，以冷月的身体为熔炉，展开了最激烈、最本源的交锋！
冷月的意识，被卷入了这场风暴的中心。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反复地撕裂、重组。无尽的痛苦，几乎要让她彻底放弃。
就在她即将沉沦的瞬间，一道温暖而熟悉的精神波动，像一根坚韧的丝线，穿透了重重风暴，精准地连接上了她即将消散的意识。
是秦磊。
他将自己的神念，毫不设防地探入了冷月那片最危险的意识之海。
他没有试图去帮助她对抗任何一方，他只是用自己的神念，化作一个温暖的怀抱，轻轻地、温柔地，包裹住她那缕风雨飘摇的灵魂之火。
他不断地，向她传递着一个最简单，也最坚定的信念。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找到你。”
“无论你身处何方，我都会在你身边。”
一遍，又一遍。
这股意念，成了冷月在无尽痛苦中，唯一的灯塔。
而外界，苏烟也做出了自己的努力。她无法治疗法则层面的创伤，但她可以提供最纯粹的生命本源。她将自己的手掌，贴在冷月的额头，翠绿色的生命能量，源源不断地渡入，像辛勤的园丁，努力维持着这片即将被风暴摧毁的“土壤”，不让它彻底崩坏。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终于，那场席卷了冷月整个身心的法则风暴，渐渐平息了下来。
不是某一方取得了胜利，而是真的如同工匠君主所预料的那样，三股力量，在她那神奇的混沌道基的调和之下，达成了一种诡异而又稳定的……三足鼎立。
冷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秦磊和苏烟，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她的左眼，不再是清冷的黑色，而是化作了如同塔尔塔罗斯虚空般的、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黑。那是“终焉”的具象化。
她的右眼，则变成了一种璀璨的银色，瞳孔中，有无数细密的、如同精密仪器的秩序符文，在缓缓流转。那是“秩序”的印记。
一黑一银，一代表终结，一代表规则。
两只截然不同的眼眸，出现在同一张清冷绝美的脸上，构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矛盾而又和谐的美感。
冷月苏醒了。
她缓缓地抬起手，拔出了插在自己胸口的“霜之哀叹”。那道狰狞的伤口，在她拔出剑的瞬间，便自行愈合，没有留下一丝疤痕。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剑，剑身上的那道黑色裂痕，已经消失不见，似乎已经与剑，或者说与她，彻底融为了一体。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了满脸关切的秦磊。
她那双异色的眼眸中，没有了之前的挣扎与痛苦，只剩下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看着秦磊，用一种仿佛能洞穿时空的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更多的‘未来’。”
“在其中一个，我没有杀你。”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包括“书记官”在内，都为之悚然的话：
“而是……杀了‘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