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夹杂着无辜者鲜血与绝望的进攻，如同退潮般狼狈地撤了下去，在寂剑谷结界前留下了一片更加狼藉和令人作呕的战场。谷内守军的愤怒与憋屈几乎要凝成实质，而乘风宗阵营那边，却弥漫着一种更加冷酷和暴戾的气息。
激进长老悬浮于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两次进攻，损失不小，却连对方结界的边都没摸到，这让他感觉脸上无光，尤其是在那位“主人”可能关注着战局的情况下。他看着下方那些惊魂未定、士气有些受挫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残忍。
需要更狠的手段，也需要…进一步的“忠诚”测试。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扫过军阵，最终落在了那支一直作为预备队、尚未真正投入战斗的核心弟子队伍上，落在了队伍最前方那个身影上——萧翊。
“萧翊。”冰冷的传音再次钻入萧翊脑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带你的人，作为第三波进攻的锋矢！本长老要看到你亲手撕开他们的防线！若再像之前那般畏缩不前…哼。”
萧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无法再躲在后面，必须亲自率队，去冲击那个他内心并不愿冲击的地方。
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血腥和邪能的污浊空气，努力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恶心感和巨大的抗拒，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青煌剑。
“…第一队，第二队，随我…前进！”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不像他自己的。
他麾下的核心弟子们倒是没有太多犹豫，他们早已被宗门的狂热教育和胸口的金属圆盘影响了心智，此刻听到命令，反而露出了兴奋和嗜战的神情，齐声应诺：“是！大师兄！”
队伍开始向前移动，如同出鞘的利刃，锋芒直指寂剑谷。
这一次，没有再用平民作为盾牌。或许是觉得手段已经暴露，效果不佳，又或许是想看看萧翊本部精锐的真正战斗力。
战斗瞬间爆发！
萧翊率领的队伍战斗力远非前两波的炮灰可比。他们配合默契，功法凌厉，装备精良，而且普遍修为都在筑基期以上。甫一接触，就给寂剑谷的防线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剑光纵横，邪法呼啸！他们顶着守军密集的箭矢和符箓，悍不畏死地冲击着星辰结界，每一次攻击都让光幕剧烈荡漾！
萧翊作为锋矢的尖端，更是承受了最大的压力。他不得不挥动青煌剑，一道道凌厉的青色剑气斩向结界，或是格挡开守军射来的攻击。他的剑法依旧精湛，根基扎实，每一剑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但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的剑势少了几分以往的决绝和锐气，多了几分滞涩和…挣扎。
他尽量将攻击集中在结界本身，或是与守军中的修士交手，避免去看那些可能隐藏在工事后面的面孔。
然而，战争的残酷永远不会按照个人的意愿发展。
就在他刚刚一剑逼退一名燎原盟好手的猛攻时，侧翼突然传来一阵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声和嚣张的狂笑！
他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只见几名他麾下的乘风宗弟子，竟然攻破了一处小小的、之前被爆炸震裂的结界缺口，虽然很快被云瑶勉强修复，突入了防线后方一小段距离！他们遭遇的抵抗并不强，因为那里似乎是一个临时安置伤员和逃入谷内难民的地方！
那几名杀红了眼的弟子，根本没有丝毫犹豫，挥动邪光闪烁的武器就砍向了那些手无寸铁、惊恐万状的伤员和妇孺！
“哈哈哈！蝼蚁！去死！”
“正好拿你们的生魂来补充我的消耗！”
更有一名弟子，直接掏出了一个刻画着恶鬼图案的黑色幡旗，对着一个刚刚死去的难民尸体一摇，一道模糊痛苦、刚刚脱离肉体的魂魄就被强行抽了出来，吸入幡中，那弟子脸上露出了享受和力量增强的扭曲表情！
抽魂炼魄！
这一幕，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萧翊所有的心理防线！比在黑瘴谷看到的静止画面更加冲击，更加鲜活，更加罪恶！
他之前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自我欺骗，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这不是追求力量！这是彻头彻尾的魔道！是泯灭人性的暴行！
就在他心神剧震，动作僵直的刹那，旁边一名杀得兴起的同门，狞笑着挥刀砍向一个紧紧抱着婴儿、吓得瘫软在地的妇人！
那刀光邪异，眼看就要将母子二人一同劈碎！
“住手！！”
几乎是本能反应！萧翊的大脑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他的身体已经动了！
青煌剑发出一声急促的嗡鸣，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架住了那名同门劈下的屠刀！
锵！
火星四溅！
那同门一愣，愕然转头看向萧翊：“大师兄？你…”
萧翊的心脏疯狂跳动，血液冲上头顶，但他脸上却强行挤出一个冰冷僵硬的表情，声音沙哑地呵斥道：“蠢货！忘了吗？完整的生魂和充满恐惧的血肉才是上佳的祭品！胡乱砍杀了，价值大减！要抓活的！”
这个借口，是他情急之下能想到的、最符合宗门逻辑的说法。
那名同门愣了一下，看了看吓晕过去的妇人和哇哇大哭的婴儿，又看了看萧翊那“严厉”的眼神，似乎觉得有点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嘟囔着收回了刀：“…是，大师兄说得对。”
萧翊强忍着一剑劈了这家伙的冲动，猛地收剑，厉声道：“都听着！优先攻击抵抗的修士！这些‘材料’要尽量捕获完整的！这是长老的命令！” 他故意抬出了长老，试图约束部下的暴行。
然而，他这突如其来的阻拦和奇怪的命令，虽然暂时救下了那对母子，却也让他刚才那瞬间的迟疑和异常举动，落入了不远处一双始终冰冷观察的眼睛里——那是激进长老安插在军中的一名亲信督战官。
那名督战官眯着眼睛，默默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尤其是萧翊那瞬间不受控制的阻拦动作和略显苍白的脸色，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
很快，这一小股突入的敌军被反应过来的守军合力剿灭，萧翊也带着部下被迫退出了那道短暂出现的缺口，回到了主攻序列中。但他的心，却彻底乱了。
第三波攻击最终也因为寂剑谷守军的拼死抵抗和结界的稳固而告失败。
当萧翊带着部下退回本阵时，他甚至能感觉到周围一些同门投来的异样目光和那名督战官毫不掩饰的冰冷审视。
还没等他喘口气，那道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传音，再次精准地钻入他的脑海，这一次，不再有任何掩饰，只有赤裸裸的威胁和最后的通牒：
“萧翊，你今天的‘表演’很精彩。看来，你对宗门的忠诚，需要重新淬炼了。”
传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渣子一样砸进他的心脏：
“下一次进攻，由你部亲自负责驱赶和处理‘饵料’。本长老要亲眼看着你，用你手中的青煌剑，为圣坛献上第一份像样的祭品。这是你最后证明忠诚的机会。”
“若再敢有丝毫犹豫或忤逆…休怪本长老清理门户，并上报总坛，定你叛门之罪，届时…呵呵，株连之祸，你应该明白。”
传音戛然而止。
萧翊站在原地，如坠冰窟，浑身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冻结了。
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碾碎。
要么，举起屠刀，斩向无辜，彻底堕入深渊。
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