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阳光透过东宫雕花窗棂，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云昭翎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长发简单绾起，虽面色仍带着几分苍白，但那双幽深的眸子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锐利。
紫灵缠绕在她腕间，鳞片在晨光下流转着温润的紫色光晕，安静地盘踞着，好像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爆发从未发生。
云昭翎自觉恢复差不多，准备回定远侯府！
秋实轻声通传：“小姐，太子殿下请您移步‘清晖阁’，一同用早膳。”
云昭翎眉梢微动。清晖阁，是东宫一处临水而建，景致清幽的偏殿，非正式宴请之所。她心念一转：西霞观后，冷家血仇已明，同盟已定，此刻邀她早膳，必是要详谈下一步的筹谋，尤其是……。她微微颔首，步履沉稳地随着引路的宫人前往。
清晖阁内，水汽氤氲。敞开的雕花窗外，引温泉水植下的一池碧荷初绽，晨风带着水汽和清新的荷香拂入。
一张不大的紫檀木圆桌临窗摆放，上面已布好了几样精致的点心小菜：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软糯香甜的枣泥山药糕、碧绿爽脆的翡翠芹芽、一小罐熬得浓稠喷香的金丝小米粥，还有几碟子开胃的酱菜。
简单，却透着用心。
萧元宸已端坐主位。他未着太子常服，只一身玄青色的家常锦袍，玉冠束发，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凛冽威仪，倒显出几分难得的清俊儒雅。见云昭翎进来，他抬眸，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掠过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唇瓣，最终落回桌上，淡淡道：“坐。”
云昭翎依言在他下首坐下，腰背挺直，目光沉静地看向他，静待他开口商讨正事。
然而，萧元宸却并未如她所料地切入主题。他拿起银箸，夹了一个玲珑剔透的虾饺，放入云昭翎面前的白玉碟中，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寻常家宴。
“这是孤特意让江南来的厨子做的，尝尝。”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云昭翎微微一怔。她看着碟中那枚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虾饺，又抬眼看向萧元宸。他垂着眼睫，正慢条斯理地为自己盛了一小碗金丝小米粥，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深邃的轮廓。
“殿下，” 云昭翎开口，声音清冷依旧，“关于云菲姌和云崇山……”
“食不言。” 萧元宸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淡，却蕴含着无形的压力。他抬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向她，里面没有商讨国事的锐利，也没有昨夜剖析“幽狱”时的沉重，只有一片近乎温和的……平静？“今日早膳，只好好吃饭，不谈其他。”
不谈其他？不谈那迫在眉睫的血仇？不谈那步步惊心的筹谋？不谈那即将掀起的定远侯府风暴？
在这风声鹤唳、步步杀机的时刻，他召她前来，竟真的只为……吃一顿早膳？
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习惯了算计，习惯了在刀尖上行走，习惯了用仇恨和剧毒武装自己。她以为他亦是如此，每一刻都在权衡，每一步都在布局。昨夜那场冰冷的对话犹在耳，今日这顿看似寻常的早膳，却像一记软绵绵的拳，打在了她紧绷的心防上，让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只有窗外荷叶上滚动的露珠滴落水面的轻响，和紫灵在她腕间极其细微的鳞片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