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皓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祭坛中回荡，带着冰冷的回音，敲打着三人的耳膜。他身后的几名黑衣人无声散开，呈扇形缓缓逼近，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动作间透出的肃杀之气，远非寻常官兵可比。
“幽冥司……”燕十三眼神锐利如刀，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身体微微下蹲，短刀横在胸前，进入了最危险的临战状态。苏云裳脸色苍白，下意识地靠近顾言卿，手中紧握着一包药粉。
顾言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崔皓在此守株待兔，说明他们的行踪早已暴露。是谢云流出卖了他们？还是从他们离开清河货栈就被盯上了？现在追究这些已无意义，当务之急是脱困。
“崔大人，”顾言卿上前一步，将苏云裳挡在身后，目光平静地迎向崔皓，“顾某区区草民，何德何能，劳烦按察使司佥事大人亲自在此等候？”
崔皓阴鸷的脸上露出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顾言卿，不必装糊涂。你父顾慎之，十年前不识时务，擅闯禁地，窥探天机，落得个坠塔身亡的下场。没想到十年后，你这个做儿子的，竟比他还不安分，非要步他的后尘。”
父亲！顾言卿心头巨震，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我父亲……果真是你们所害！”
“是又如何？”崔皓轻蔑一笑，“怪只怪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就像你现在一样。”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贴着“神机”封条的箱子，又落回顾言卿身上，“交出鬼工球，还有引你们来此的地图和信物，本官或可给你们一个痛快。”
顾言卿心中冷笑，对方果然是为了鬼工球和谢云流这条线而来。他心念电转，故意示弱，拖延时间：“鬼工球……已不在我们身上。”
“哦？”崔皓眼神一厉，“在哪？”
“交给了听雨楼，谢云流。”顾言卿紧盯着崔皓的反应。
听到“谢云流”三个字，崔皓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被更深的阴冷取代：“谢云流……哼，果然是他在搞鬼！不过无妨，解决了你们，本官自会去会会他。地图和信物呢？”
“地图在此。”顾言卿从怀中掏出那卷羊皮纸，作势欲递，脚下却微微调整重心，向燕十三使了个眼色。燕十三会意，肌肉瞬间绷紧。
就在顾言卿递出羊皮纸的刹那，异变陡生！
他没有将地图扔给崔皓，而是猛地将其向上空抛去！羊皮纸在空中展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动手！”顾言卿暴喝一声！
几乎在同一瞬间，燕十三如同猎豹般扑出，目标并非崔皓，而是右侧一名离得稍近的黑衣人！刀光如匹练般斩向对方咽喉！攻其不备，先断其一指！
而苏云裳则迅速将手中药粉向前猛地一撒！药粉遇空气瞬间爆开一团刺鼻的黄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阻挡视线！
“找死！”崔皓反应极快，怒喝一声，拔剑便刺向顾言卿！剑法狠辣刁钻，直取心口！
顾言卿早有防备，侧身避过剑锋，手中火把顺势砸向崔皓面门！他虽不似燕十三般武艺高强，但也习过一些防身之术，身手敏捷。
“叮叮当当！”
燕十三已与两名黑衣人战在一处，刀光剑影交错，火星四溅。他刀法凶悍，完全是战场搏命的打法，一时间竟将两名黑衣人逼得手忙脚乱。
苏云裳撒出的烟雾起了作用，另外几名黑衣人的动作明显一滞，咳嗽不止。
顾言卿利用这短暂的混乱，一把拉住苏云裳，向祭坛侧后方的一尊巨大青铜人像后躲去！那里或许有可供周旋的空间！
“拦住他们！格杀勿论！”崔皓挥散烟雾，气急败坏地吼道。
剩下的几名黑衣人立刻向顾言卿和苏云裳追去。
燕十三见状，心知不能恋战，虚晃一刀，逼退对手，也向顾言卿方向靠拢。
三人凭借巨大的青铜人像作为掩体，且战且退。这些青铜人像高大沉重，间距较宽，形成了复杂的地形，暂时阻碍了黑衣人的合围。
“东家！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人多！”燕十三背靠着一尊人像，急促喘息道。他虽勇猛，但对方皆是好手，久战必失。
顾言卿目光急速扫视周围，寻找生机。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祭坛顶端，那在幽蓝光芒下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物体上——那似乎不是供奉的神像，而是一个……造型奇异的、类似浑天仪的青铜仪器！仪器的核心，有一个圆形的凹陷！
那个大小和形状……顾言卿的心脏猛地一跳！和鬼工球极其相似！
难道……这祭坛的最终秘密，也需要鬼工球来启动？
就在这时，崔皓已指挥黑衣人重新组织攻势，从三面缓缓压上，形势岌岌可危。
“上祭坛！”顾言卿当机立断！那里地势高，或许能暂时据守，而且……他要去确认那个凹陷！
“走！”燕十三护着二人，且战且走，向祭坛台阶冲去。
崔皓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意图，脸色一变，厉声道：“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靠近星晷！”
星晷？顾言卿心中一动，脚下更快。
黑衣人攻势更急，燕十三拼死抵挡，身上已添了几道伤口。苏云裳掏出金疮药粉洒向追兵，暂时延缓了他们的脚步。
三人终于冲上祭坛顶端。祭坛顶部平整开阔，中央矗立着那座约一人高的青铜“星晷”，上面布满了复杂的刻度与星图，中心那个圆形的凹陷清晰可见。
而更让顾言卿震惊的是，在星晷的基座旁，散落着几具身首异处的尸骨！看服饰，竟是官服！其中一具尸骨的手边，还用血写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字：
“癸……水……逆……转……”
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死者是谁？!
“顾言卿！你们逃不掉了！”崔皓带着黑衣人已追至祭坛下方，开始向上冲来。
前无退路，后有追兵，身陷绝境！
燕十三横刀站在台阶入口，浑身浴血，状若疯虎，准备做最后一搏。苏云裳紧咬着嘴唇，又从药囊中拿出几枚黑乎乎的药丸，显然是最后的保命手段。
顾言卿背靠着冰冷的星晷，目光扫过基座旁的血字，又看向下方步步紧逼的崔皓，脑中飞速闪过所有线索：鬼工球、星晷、癸水、逆转、父亲之死、隐秘工程……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转向苏云裳，语速极快地问道：“云裳！‘癸’在五行方位中属什么？!”
苏云裳虽不明所以，但仍下意识脱口而出：“属水！方位在北！”
北方！顾言卿的目光瞬间投向祭坛正北方！那里是祭坛的尽头，也是一面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壁！
“癸水逆转……”顾言卿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我明白了！十三！云裳！帮我挡住他们片刻！”
他不再犹豫，扑到星晷前，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星晷边缘，按照“逆转”的提示，奋力向逆时针方向转动！
“嘎吱——吱呀——”
沉重无比的青铜星晷，在顾言卿的全力推动下，竟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住手！”下方的崔皓见状，脸色瞬间惨白，发出了惊恐至极的尖叫，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情！“快阻止他！他会毁了……”
崔皓的话音未落——
“轰隆隆！！！”
整个地下空间猛地剧烈震动起来！祭坛摇晃，穹顶的蓝色宝石明灭不定！祭坛正北面的那面巨大黑色石壁，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从中裂开一道缝隙，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更加幽深、散发着古老洪荒气息的洞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寒风，从洞口中呼啸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