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底碾碎石雕残片的声响还在耳畔，她没停，也没回头。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遗迹深处未散的寒意。她把幻灵纱往肩上拽了拽，布料破得厉害，袖口耷拉着像条褪色的飘带。储物戒里的玉匣微微发烫，像是里面那团东西终于睡醒了，在轻轻撞她的指节。
“别闹。”她在心里嘀咕，“等我把你交出去，你就是全玄灵界的团宠了。”
系统安静得出奇，连个提示框都不弹。她倒不意外——这玩意儿向来欺软怕硬，刚才在遗迹里差点被法则排斥到魂飞魄散的时候不见它救场，现在任务快收尾了反倒指望它活跃？
她加快脚步，穿过崩塌的甬道残骸，沿着来时标记的符纹一路疾行。越靠近正道结界，空气中那股压抑的邪气就越淡。直到看见前方山门轮廓浮现，金光缭绕如旧时庙会门口挂的灯笼，她才松了半口气。
守山弟子远远就认出了她。
“是……慕师姐？！”那人差点把传讯符捏碎，“您真从‘归墟禁地’出来了？”
“不然呢？”她抬手亮出通行信符，“让开路，我怀里揣着你们明天早课要背的《正道精神纲要》原件。”
弟子懵了两秒，赶紧挥手召来接引灵舟。她跃上船头，没坐，就这么站着。灵舟刚启动，玉匣又震了一下，这次震动明显不对劲——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急切地催她往前。
“我知道你在兴奋。”她低声说，“但再晃我就把你扔进洗髓池泡三天。”
灵舟穿云而过，正道主殿已在眼前。大殿外广场上人影攒动，显然是高层齐聚议事。她落地时脚步稳，膝盖没抖，连呼吸都没乱。只有自己知道，体内灵脉还残留着破解禁制时的撕裂感，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磨皮。
但她不能显弱。
门还没开，争吵声先传了出来。
“……孤身犯险，毫无策应，若她已被邪气侵蚀，带回的不是力量，而是灾祸！”
“可若她真取回了源力，我们却因猜忌错失良机，岂非更荒唐？”
“她不过一介后辈，凭什么主导如此重责？”
她听着，嘴角扯了下。
这种话，十年前她还会怕。现在嘛——
她抬手推门。
吱呀一声，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大殿内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扫来，有质疑，有期待，有冷漠，也有藏不住的震惊。几位太上长老坐在高台之上，神情凝重。她没跪，没拜，也没解释。
只是从戒中取出玉匣，轻轻打开一道缝。
刹那间，温润光芒溢出，如同晨曦初照大地。那光不刺眼，却让所有人脊背一挺，仿佛被某种古老意志轻轻拂过眉心。
最年长的那位长老缓缓起身，声音微颤：“这是……‘守誓之源’的气息？”
“是我从远古封印里拿出来的。”她说，“不是抢的，也不是偷的，是那玩意儿自己认了我当接班人。”
有人冷笑：“仅凭一道气息，就想让我们信你已通过考验？”
她合上玉匣，抬头直视那人：“那你想要什么？视频直播回放？还是让我现场表演一遍自毁元神钉邪源？”
全场一静。
她懒得废话，直接调出系统记录的画面——白衣仙尊立于天穹，剑贯己身，将邪源镇入地核。影像无声，却比任何辩解都沉重。
画面结束，没人说话。
许久，一位女长老轻声道：“原来……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用来赢的。”
“对。”她点头，“是用来扛的。”
立刻有人跳出来：“既已得源力，何不立即集结大军反攻血魔宗？趁他们尚未察觉，一举荡平！”
“然后呢？”她冷笑，“让这股力量反噬整个正道？它不会听命于野心，也不会服从强者。你想动用它，先问问自己配不配当个‘守护者’。”
“荒谬！此等神力岂能束之高阁？”
“你不理解很正常。”她语气平静，“毕竟你没被宇宙法则当面嫌弃过。”
苏逸这时从侧殿走入，站到她身旁：“诸位前辈，倾月师姐独自深入绝境，带回希望。若我们连最基本的敬畏都没有，又谈何守护苍生？”
他转向她，眼神坚定：“你说怎么用，我们就怎么练。”
这句话像火星落进干草堆。
年轻弟子们纷纷响应，老一辈虽仍有迟疑，但气势已被扭转。
最终，主座上的掌教拍板：“即日起，设立‘守源阁’，专研此力运用之法。由慕倾月主导，召集各派精英，开展联合特训。”
她没推辞，只问了一句：“谁敢保证以后不会有人想拿它称王称霸？”
掌教沉默片刻：“那就设‘守誓试炼’。唯有心志经得起拷问者，方可接触核心。”
她点头：“行。那我提第一个名单——苏逸，第一批特训人员，别让他摸鱼。”
苏逸咧嘴笑了。
大殿灯火通明，众人议论纷纷，士气如潮水般涨起。有人已经开始讨论布阵方案，有人翻出古籍查找相关记载，连最固执的长老都开始认真记笔记。
她站在中央，手中握着玉匣，耳边是嘈杂的人声、激动的争论、未来的蓝图。
可就在这一刻，玉匣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欣喜，不是共鸣。
是警告。
她低头，发现匣缝中渗出一丝极淡的黑雾，转瞬即逝，仿佛错觉。但她的指尖确实碰到了那股寒意——阴冷、粘稠，带着某种熟悉的扭曲波动。
她猛地攥紧匣子。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那扇门后，真的只有记忆吗？
苏逸注意到她的异样：“师姐？你怎么了？”
她摇头，嗓音压得很低：“没事。就是觉得……这东西太乖了，不太正常。”
“可能是认主之后稳定了吧。”他说，“毕竟你可是通关了远古boSS的终极试炼。”
她没笑。
因为她清楚记得，最后那个笑声——
不是来自房间。
是从她体内的某个角落，悄然回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