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宋明洛而言，好处显而易见……至于坏处，只要她不作大死，放弃一些镜花水月的幻想，日子不要太滋润。
“他俩……那师傅怎么不回长安？”李漾眼中尽是清澈的诚恳之色，仿佛先前的雾霭只是李道玄的幻觉。
“谁知道。”
李道玄伸了个懒腰，打量着假山里的别有洞天：“那宅子，听说都是二哥帮忙安置的。”
李漾停顿了下，“这岂不是算外室？”
“不管这些。她这些日子太平得很，每日安分守己地坐堂接诊，上门都少了许多。夜里不过出去了三回。”李道玄不停瞥着李漾的神情。
“那确实。师傅在长安，我听平娃说，晚上经常出去，几乎天天。”李漾内心颇为纠结。
李道玄终于按捺不住，跺了跺脚后叹息：“你……太子妃到底为了什么？”分明他记忆里，宋明洛和东宫没一点牵扯。
“我怎么晓得。”
李漾更为无辜。
她甚至都暗暗懊悔，早知道得罪太子妃算了，这种里外不是人两面不讨好的活儿。
“宋医师，是个厉害角色。你真踩到她底线……”李道玄为人处事一般，可不妨碍他纯粹的第六感。
李漾脸上蔓延开一股天真又残忍的表情，用护甲拨了拨襟上的珍珠纽子，笑容亦含了锐利之意。
“能如何？还能反抗吗？”
她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指甲：“要是真一身傲骨，为何在我明明没通过她测试的前提下，依旧收了我？不也是为了攀上关系吗？”
倏忽间，李道玄觉得自己捧在手心里大的妹妹如此陌生。
阿娘昔日的耳提面命不经意地开始回响，“儿啊，羊娘没你想得那么美好，不过咱俩跟前，她大抵能装一辈子。”
他当时只以为是阿娘不待见李漾。
“阿兄，我没说错的。她对二哥也好，对你也好，对我也好，绝对是利用大于一切，你我若不是姓李，她怕连正眼都舍不得。”李漾万分笃定，敛去了方才漏出来的残忍。
李道玄忽的感到耳旁一阵嗡嗡声。
后续李漾的诸般言语他都没怎么听清，不过一如往常地宠着她，全部点头应是罢了。
直到李漾蹦蹦跳跳活泼可爱地离开，他脑中不可控地冒出一个疑问。
他若不是李漾的兄长，不是未来能给她作靠山的那个人，李漾会是怎么样的呢？
原来人与人之间，永远离不开利益算计。
之后两天李道玄多少有些浑浑噩噩，直到城内几户数得着的大家一块请他这洛州刺史叙旧。
“阿兄能否带上羊娘？”李漾不知为何，便踩着点儿准时出现了李道玄出门地必经之路上。
可能是这几次的出征历练，可能是他近来因独当一面飞速成长的心智，总之他学会察言观色了。
李漾虽然没有盛装打扮，但一件烟紫色百花飞蝶的上衫，搭一条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发髻上横挽着梅花银珠长簪，清爽而娇艳，绝对是用心装扮过的。
“可，你来吧。如果对方没有女眷，你自己安静在屏风后进食，阿兄怕顾不到你。”
李道玄压下对羊娘言行举止的疑心，不过一顿饭罢了，就算别有用心，他也容得。
只是他不是经年做戏之人，意识不到自己的语气和从前相比冷淡了许多，属于李漾直接分辨出的水平。
李漾没继续得寸进尺，而是静静将自己的盘算梳理了遍，临上马车前扭头对自家兄长一笑。
“阿兄曾经说过，你不能一直护着我，所以羊娘这些年很努力地在长大，在学各种心机……实在很抱歉让阿兄难过了。”
啧。
她这番话说得极有水平，先引入李道玄昔日对她的关照言语，再表明自己的处境其实不容乐观，最后作个姿态上的道歉。
原因给了，台阶也有。
换做明洛来听指不定给个好评。
而最后一句让本来对李漾无所适从的李道玄心底生出怜惜，暗骂自己这个兄长不做人。
明明羊娘没做错什么。
他好端端地摆什么谱。
李道玄半点没意识到，他难道做错什么了吗？何苦责怪自己对羊娘不够宽容爱护。
兄妹重归于好地极快，也让李漾对明洛的能量有了焕然一新的认知，都已经是二哥的人了，结果她的阿兄也那么维护她。
果真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搞不好明洛先前真和太子有过什么瓜葛，二哥和阿兄都是李家人，看来口味一致啊。
李道玄自然听不到李漾心里那些龌龊阴暗的想法，到了洛阳城最气派的酒楼后，大方带着妹妹上楼入座，吩咐人搬来屏风。
李漾没再生幺蛾子。
而是吩咐了自己身旁的婢女一句。
场面随着李道玄的单纯和老狐狸们的狡诈慢慢升了温，推杯换盏间，本不想落入圈套的李道玄终究挨不过这格外浓郁醇厚的酒香。
“这酒真是……是洛阳名酒吗？名不虚传！”李道玄先夸为上，没成想对面有人脸色一变。
“唉，说来话长。”
和李道玄的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相比，李漾对此格外上心，她试图突破的口子在此处。
她反复琢磨过，太子妃要的究竟是什么。
仅仅为了知道她长什么样吗？
不可能的。
以她对太子妃那日口吻的估计揣测，只怕和她所想一样，明洛肯定和太子有瓜葛。
不是东宫时间段的话……那么考虑到师傅的年龄，比较有可能的应该是太子在长安却还不是太子的时候。
不得不说，成长环境不好的李漾，心思足够细腻，心肠足够发黑，凭着想象力和一颗灰扑扑的心，猜得十分正确。
一般人没有这种联想力。
李漾一面不停分析，一面盯着屏风后的那些丑陋嘴脸，有个为首的酿酒大户，一个劲地贬低此时此刻在城外大收粮食的酒庄。
“……城里还刚好转了些，便有人不顾百姓死活，他们收粮酿酒，岂不侵占百姓粮食？”
“粮食总共那么多，拿来酿酒的话，百姓吃什么？况且一旦形成榜样，大家都跟风酿酒，谁来种地种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