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龙三角海域的边缘禁区。
“利维坦号”,这座由洛璃亲手打造,足以抵御常规核爆的超级海上堡垒,此刻正静静地停泊着。它如同一片孤零零的巨型树叶,漂浮在一片挑战着所有已知物理学常识的诡异海域之外,显得渺小而无助。
呈现在“绝影”小队面前的,是一片绝对静止的镜面之海。
天空是沉闷压抑的铅灰色。没有云,没有风,更没有太阳的踪迹。它就像一块巨大无朋的幕布,无情地将整个世界笼罩,抽离了所有的光与热。
海面则是深沉的墨绿色。它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宛如一块被打磨了亿万年的巨大翡翠,光滑得令人心悸。那幽冷诡异的光泽,仿佛来自某个深渊维度,要将所有注视它的灵魂都一并吸入。
这里,是一个声音的坟墓。
风声、浪声、甚至连机械运转的微弱嗡鸣,都在这片海域的边界被彻底吞噬。万籁俱寂。这种极致的安静,比任何喧嚣的战场都更让人心头发慌。它仿佛在宣告,整个世界的灵魂都已被抽走,只剩下一具冰冷而空洞的躯壳。
“……这里,就是‘风暴之眼’?”王霸站在甲板的边缘,凝视着眼前这片近乎不真实的画卷,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这地方带给他的压抑感,甚至比当初那片充满了死亡与凋零规则的埃及沙漠还要强烈数倍。在沙漠里,死亡是清晰可见的威胁,是一种可以对抗的敌人。而在这里,静谧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全方位渗透的恐怖,让人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一点点地抹去。
“更准确地说,这里是‘风暴之眼’的入口。”洛璃冷静的声音通过指挥室的广播系统传来,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驱散了些许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根据我更新的数据库和对全球畸变现象的最新分析,【秩序权杖】的守护者,那位代号为【风暴】的‘园丁’,其执掌的权柄核心,并非我们之前推测的‘风’或‘雷’。”洛璃的语气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精确的语言,“而是……‘秩序’。”
“秩序?”林默咀嚼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思索。这个词汇的含义太过宽泛,也太过抽象。
“是的,秩序。”洛璃继续解释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面对未知领域的兴奋与严谨,“这位【风暴】,以自身为坐标原点,用‘秩序’权柄在这片海域强行开辟出了一个独立于我们这个世界之外的‘半位面’。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一个拥有着独特运行法则的‘箱庭’世界。”
“我们眼前这片‘镜面之海’,正是那个‘箱庭’世界与现实世界规则发生对冲、挤压,最终达到某种微妙平衡时,所产生的奇异投影。它既是边界,也是屏障。”
“想要进入其中,拿到【秩序权杖】,我们就必须首先找到并且严格遵守那个‘箱庭’世界的‘规则’。任何违背其内在秩序的行为,都可能导致我们被那个世界永远地排斥,甚至……”洛璃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了一个更准确的词,“……‘格式化’。”
“格式化?!”王霸挠了挠他那光溜溜的脑袋,感觉自己的大脑处理器快要过载了,“那是什么鬼东西?是像玩游戏一样,不许作弊、不许卡bUG之类的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它的惩罚机制,远比游戏要残酷。”洛璃的回答很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我们目前所有的探测设备,包括那些基于规则科技的探测器,都无法对那个‘半位面’进行任何有效的数据采集。它就如同一个绝对封闭的‘黑盒’,任何试图从外部窥探其内部构造的行为,都会被其‘秩序’所同化和吸收,成为它规则的一部分。”
洛璃的语气变得愈发严肃:“你们的任务,就是亲自进入那个‘黑盒’,成为其中的‘变量’。然后,从‘内部’,为我打开一个可以观测和分析的‘窗口’!”
“明白了。”林默点了点头,对于这种深入未知领域的探索,他早已驾轻就熟。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伴。
夏雨已经从之前的昏睡中彻底苏醒。那一场在生死之间徘徊的经历,似乎让她因祸得福,精神力得到了某种奇特的蜕变。她的眼神愈发空灵与敏锐,仿佛能洞察到常人无法感知的细微之物。此刻,她正微微蹙着眉,凝望着那片镜海,似乎在“聆听”着什么。
而王霸,在消化了部分【神之心】的能量后,也变得更加沉稳。那副由洛璃为他量身打造的规则武装【泰坦之握】,与其身体结合得更加完美。土黄色的神秘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的皮肤下缓缓流淌,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他正用一种警惕而又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片诡异的领域。
确认了队友的状态后,林默将自己的目光重新投向了那片死寂的“镜面之海”,眼神平静而深邃。
“走吧,去看看这位新‘园丁’的待客之道,究竟如何。”
然而,就在他们三人准备换乘小型潜行器,进入那片诡异的“镜面之海”时,异变再次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只见,在那片“镜面之海”与现实大海的交界线上,一团比周围环境更加浓郁、仿佛有生命的“海雾”凭空升腾而起。那雾气并非水汽凝结,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淡淡硫磺气息的能量体,翻滚之间,隐约能看到无数痛苦挣扎的虚影。
紧接着,一艘庞大得超乎想象的巨型海盗船,竟从那浓雾之中,如同幽灵般缓缓地“挤”了出来!
它的船体通体漆黑,仿佛是用凝固的暗夜铸就。船身缭绕着不祥的绿色鬼火,那火焰没有温度,却能灼烧灵魂。古老的风帆早已破烂不堪,如同恶魔的翅翼,在无风的环境中诡异地摆动。数十门黑洞洞的火炮炮口,如同深渊的凝视,锁定了“利维坦号”。
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横亘在“利维坦号”的前方。像一头来自混沌之海的巨兽,用它那沉默而腐朽的姿态,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船上空无一人。无论是甲板、桅杆还是了望台,都看不到任何船员的踪影。但“绝影”小队的所有人,却都在自己的灵魂深处,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来自远古的、充满了贪婪与狂傲的“邀请”。
那是一个简单、粗暴,却又蕴含着某种规则之力,让人无法抗拒的意志。它化作两个冰冷的音节,直接在他们的脑海中炸响。
【——上船。】
【——或者,死。】
“……看来,我们连‘敲门’的步骤,都可以省略了。”林默凝视着那艘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幽灵船”,脸上非但没有任何紧张,反而露出了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
他并没有按照常理去思考这艘船的诡异来历,以及其中可能存在的致命危险。在他眼中,这艘突然出现的“幽灵船”,不过是一辆可以免费搭乘、直达目的地的“顺风车”罢了。
“洛璃,开启全方位记录模式,准备随时‘回收’我们。”林默对着通讯器简单地吩咐了一句。
话音未落,他便第一个纵身一跃。他的身形如同一只盯上猎物的矫健猎豹,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从“利维坦号”高大的甲板之上,精准无误地落在了那艘“幽灵船”的甲板上。
在他双脚落地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充满了贪婪渴望的邪恶意念,立刻从脚下的甲板传来!这股意念仿佛拥有生命,化作无数双黏腻的触手,顺着他的双腿,疯狂地涌向他的灵魂,似乎想要“夺走”他身上某些宝贵的东西——他的生命力,他的记忆,甚至是他所执掌的“规则”!
“嗯?”
林默的眉头微微一挑。这种低劣的“冒犯”,让他感到有些不悦。
他那已经苏醒了五成的神格,在这股恶意的刺激下,如同一头被惊扰的巨龙,轰然运转!一股更加霸道、更加充满了死亡与吞噬之意的毒之规则,瞬间从他的脚下爆发!
那不再是无形的意念,而是近乎实质的黑色“毒液”!它们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以林默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反向“侵入”了这艘“幽灵船”的体内!
“滋滋——!”
整艘“幽灵船”都仿佛被泼中了亿万吨高浓度的王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船身之上那缭绕的绿色鬼火,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烛火,猛地黯淡下去,发出一声充满了极致恐惧与绝望求饶的无声悲鸣!
它,显然是踢到了一块看似是木板,实则是超高密度中子星的恐怖铁板!
它本以为,自己只是接到了一个稍微有些“棘手”的“客人”。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引“狼”入室,请了一尊真正的“魔神”上船!这个看似弱小的人类,其灵魂的本质,竟然是比自己积累了千百年的怨念与贪婪,还要邪恶、还要恐怖亿万倍的“怪物”!
“看来,你不是很‘欢迎’我啊。”
林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魔鬼般的笑容。他抬起脚,在那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甚至开始“流淌”出黑色“汁液”的甲板之上,轻轻地踩了踩,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幽灵船”那混乱的意识核心。
“——需要我,教教你,什么,才叫真正的‘待客之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