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语的声音落下，指挥室里所有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
椅子向后滑动的摩擦声，汇成了一股准备冲锋的声浪。
她没有给任何人消化这个疯狂计划的时间，命令紧接着下达。
“陆云帆。”
“在！”陆云帆挺直了背，像一杆标枪。
“A组，所有还能动的资金，全部给我调去外汇市场。”闻人语的目光锁定在陆云帆身上，“目标，港币兑美元。”
陆云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图。
“我懂了。”他重重点头，“制造假象，让乔老爷以为我们放弃股市，要孤注一掷去保卫联系汇率制度。”
“对。”闻人语的视线转向霍思燕，“给他点甜头，让他把‘特洛伊’的主要算力都集中到外汇那边去。”
霍思燕立刻接口：“然后我们真正的杀招，是在股市。”
“霍思燕。”闻人语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b组，把我们真正的弹药，那三千亿，全部拆分成一百份。”
“像一百颗地雷，给我悄悄埋进恒生指数期货的每一个价位里。”
“我要它们在指令下达的瞬间，同时引爆。”
“收到！”霍思燕的双眼亮得像有火在烧。
闻人语最后按下了连接地下机房的通讯器。
“方辰。”
线路那头传来方辰急促的呼吸声，背景是键盘被敲击到极限的密集声响。
“老板，信号模型构建完毕！逆反频率已经校准到小数点后十二位！随时可以发送！”
“很好。”闻人语说完，放下了通讯器。
她转过身，面向指挥室里所有严阵以待的交易员。
“各位。”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空间的喧嚣瞬间消失。
“接下来的三十秒，没有技术，没有分析，没有犹豫。”
“只有执行。”
“你们要做的，就是把你们的神经，和我的命令，连接在一起。”
“听懂了吗？”
“听懂了！”
整齐划一的吼声，震得天花板上的灯罩嗡嗡作响。
指挥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之前资金流失的警报声已经停止，因为他们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抵抗。
主屏幕上，恒生指数的K线像一道红色的瀑布，还在持续不断地向下跌落。
每个人的心跳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有人在无意识地扳动自己的手指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
有人死死盯着屏幕，嘴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线。
闻人语的目光扫过墙上的电子钟。
秒针的每一次跳动，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她拿起通讯器。
“方辰。”
“在！”
“倒计时，十秒。”
“十！”
“九！”
“八！”
……
港岛，半山别墅。
乔老爷靠在手工定制的真皮沙发里，轻轻晃动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
他面前的巨大屏幕墙上，分割成数十个小窗口，每一个窗口都显示着港股市场的一片哀嚎。
“特洛伊”的进攻路线图，像一张不断扩张的蛛网，将整个港交所牢牢地包裹在内。
“先生。”
一名金发碧眼的技术主管站在他身后，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目标的抵抗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们似乎将残余资金全部调往了外汇市场，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乔老爷轻笑一声，抿了一口红酒。
“困兽之斗。”
他看着屏幕上那道不断下坠的指数曲线，眼神里满是欣赏。
“‘特洛伊’的艺术，就在于此。”
“它能嗅到恐惧，放大恐惧，最终，把恐惧变成自己的养料。”
“再过十分钟，整个港股的信心就会彻底崩盘。到时候，我们甚至不需要主动进攻，踩踏效应会帮我们完成剩下的一切。”
技术主管恭维道：“是的先生，这简直是神迹。”
就在这时，指挥室里，闻人语的声音响起。
“三！”
“二！”
“一！”
“发送！”
地下机房里，方辰用尽全身力气，砸下了回车键。
键盘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休克信号’已发送！”
他的吼声，通过线路传遍了整个新世界集团的指挥中心。
几乎在同一瞬间。
半山别墅里，乔老爷面前那面巨大的屏幕墙，所有的K线图，所有的数据流，所有的蛛网，全部静止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紧接着，所有的画面，在一阵扭曲的闪烁后，“啪”的一声，变成了一片刺眼的雪花。
“滋滋滋——”
电流的杂音，取代了之前所有的数据轰鸣。
乔老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手中的高脚杯，“哐当”一声掉落在昂贵的地毯上，红色的酒液像鲜血一样浸染开来。
“怎么回事！”他猛地站起身，冲着技术主管咆哮。
技术主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冲到控制台前，双手在键盘上疯狂敲击。
“先生！‘特洛伊’……‘特洛伊’失去响应了！”
“我们和它……断开了连接！”
“什么？”乔老爷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不可能！‘特洛伊’是寄生在港交所系统里的！除非港交所的服务器被炸了，否则它不可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技术员带着哭腔的尖叫打断了。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它就像……就像突然死机了！”
新世界集团，指挥室。
在乔老爷的屏幕变成雪花的那一刻，闻人语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就是现在！”
主屏幕上，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三十秒倒计时，开始跳动。
“霍思燕！”
“b组！全体！开火！”
霍思燕对着麦克风，发出了嘶吼。
命令下达。
那一百份早已埋伏好的，总计三千亿的资金，像一百座沉寂了万年的火山，在同一毫秒，集体喷发！
天量的买单，没有经过任何试探，没有任何技巧，就那么野蛮地，粗暴地，以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砸进了恒生指数期货的市场里！
由于“特洛伊”的防御系统陷入了三十秒的绝对静默，这些买单没有遇到任何有效的程序化抵抗！
它们像一群冲进无人之境的重装骑兵，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屏幕上，恒生指数期货的K线图，发生了金融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条代表着价格的曲线，以一个完全违反物理学常识的，近乎九十度的垂直角度，拔地而起！
它不是在上涨，它是在发射！
一根巨大的，绿色的柱子，从屏幕的最底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愣愣地捅向了天空！
二十五秒。
二十秒。
乔老爷在期货市场里建立的，那庞大的，足以压垮任何对手的空头头寸，在这根绿色巨柱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没有拉扯，没有反复。
甚至连触发程序化止损的机会都没有。
瞬间被打穿！
打爆！
灰飞烟灭！
十秒。
五秒。
零。
三十秒倒计时结束。
半山别墅里，屏幕墙上的雪花消失，数据流重新恢复。
“特洛伊”从休克中苏醒了。
它恢复后“看到”的，是一个已经被彻底改变的，惨烈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战场。
空头被屠杀殆尽，只留下一地的骸骨。
技术主管看着屏幕上那个天文数字般的亏损，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先生……我们……我们被……被强平了……”
乔老爷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不明白。
他完全不明白。
三十秒。
仅仅三十秒。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感觉喉咙一甜，一股滚烫的液体涌了上来。
“噗——”
一口鲜血，喷在了他面前昂贵的键盘上。
他输了。
输得莫名其妙。
输得干干净净。
新世界集团指挥室里。
三十秒的疯狂操作结束后，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被抽干了力气，僵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每个人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屏幕上那根顶天立地的绿色K线上。
寂静持续了三秒。
“赢……赢了？”
一个交易员用梦呓般的声音，喃喃自语。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被丢进了一桶汽油里。
“赢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下一秒，雷鸣般的欢呼声，混合着喜极而泣的哭声，瞬间引爆了整个指挥室！
人们拥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像一群劫后余生的孩子。
他们把手中的文件，报表，能扔的东西全部扔向空中。
白色的纸片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在这片狂欢的海洋中，陆云帆没有动。
他只是痴痴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堪称奇迹的V型反转，看着那根代表着胜利的绿色巨柱。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同样在微笑的霍思燕，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真实的恍惚。
“我们……在三十秒内，打赢了一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