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新世界集团临时办公楼的会议室里，气氛有点微妙。
秦刚坐立不安，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时不时地扯一下自己那身借来的西装领带。
“老板，你说这市里来的领导，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他压低声音跟旁边的方明远嘀咕，“咱们昨天那牛吹得，连草稿都没打，万一……”
方明远推了推眼镜，镜片也挡不住他眼里的紧张：“别乌鸦嘴。静观其变。”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闻人语陪着一个五十岁上下，戴着黑框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走路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眼神扫过会议室，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
“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府主管农业和商业的王副主任。”闻人语的介绍很简洁。
王主任没坐主位，而是很随意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笑着摆了摆手。
“闻董，别这么客气。我今天来，就是个跑腿的。”
他这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开场就表明了姿态：我是来听，来问的，不是来给你站台的。
“昨天闻董在发布会上的那番话，可是给我们市里出了个大难题啊。”王主任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蓝图很宏伟，让人热血沸腾。但我们都是做实事的，我今天就想问一个问题。”
他看着闻人语，目光灼灼。
“你们，凭什么？”
凭什么？
这两个字，问得直接，也问得尖锐。
秦刚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是啊，凭什么？就凭一张嘴，就凭一场发布会？
闻人语笑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主任，百闻不如一见。会议室里聊不出一个物流中心，不如，我带您去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
十分钟后，王主任被带到了大楼地下一层，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房间门口。
门上挂着个牌子：数据模型推演室。
“这是……”王主任有些疑惑。
闻人语推开了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只有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头发有点乱糟糟的年轻人，正对着一排服务器敲着代码。
“方辰。”闻人语叫了一声。
年轻人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厚镜片，看到闻人语身后的王主任，有点紧张地站了起来。
“老板。”
“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方辰点了点头，在键盘上敲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
“嗡——”
房间中央的地面，忽然亮起了一圈蓝色的光带。
紧接着，无数道细微的光线从地面射出，在半空中交织，汇聚。
一个由光线构成的，一比一百的，京郊地形沙盘，栩栩如生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山川，河流，道路，甚至每一片规划中的绿地，都清晰可见。
王主任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他不是没见过全息投影，但做得如此精细，如此真实的，这还是头一回。
“王主任，请看。”闻人语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方辰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一座虚拟的，充满未来感的建筑群，在沙盘的东边拔地而起。
“这就是我们规划中的，‘新世界京城智慧物流港’。”
“我操……”秦刚在后面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他妈是拍科幻片呢？
只见虚拟的建筑群上空，一辆辆卡车的数据模型，正沿着国道驶入园区。
“所有进场车辆，无需人工登记。”方辰的声音带着一丝属于技术宅的特有激动，“龙门架上的传感器会自动扫描车牌、车型、载重，并与订单系统进行匹配，直接为它规划好最优卸货路线。”
话音刚落，一辆虚拟卡车模型，就精准地停在了一个卸货平台前。
平台的门自动打开，几条灵活的无人机械臂伸了出来，像人的手一样，精准而迅速地将车上的货箱搬运下来。
“卸货区，全程无人化操作，效率是传统人工的三倍，货损率低于万分之一。”
王主任的呼吸，已经开始有点急促了。
他指着那些从卸货平台，鱼贯而入，在仓库里飞速穿梭的，像扫地机器人一样的小车子。
“那……那是什么？”
“自动引导运输车，我们叫它AGV。”方辰解释道，“整个仓储区，由中央AI‘仓神’统一调度。每一箱货物从入库开始，就会被赋予一个唯一的身份码。去哪里，怎么放，放多久，全由‘仓神’计算决定。”
他手指再一划，整个仓库的顶棚变成了透明的。
只见成千上万的AGV小车，在迷宫般的货架间，有条不紊地穿梭，互不干扰，效率高得令人头皮发麻。
一块巨大的虚拟数据屏，悬浮在仓库模型上空。
“-18c，A区，澳洲牛腩，库存3.7吨，保质期剩余122天。”
“4c，b区，马家村西红柿，库存11.2吨，预计今晚出库80%。”
“我们拥有覆盖全区域的多温区智能温控系统，温差可以精确到正负0.1度。”方辰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并且，我们能实时监控每一份产品的库存和新鲜度。”
王主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一切，仿佛在看一个来自未来的奇迹。
这哪里是一个仓库？
这分明是一座用数据和代码武装到牙齿的，精密堡垒！
“安保呢？”王主任终于想起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这么大的地方，如果再遇到上次那种事……”
方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打了个响指。
沙盘模型的边缘，几个红点突然闪烁起来。
“这是园区围墙上的热感应入侵探测器。任何未经授权的生物体进入，会在0.5秒内触发警报。”
紧接着，几架小巧的无人机模型，从建筑顶部呼啸而起，闪烁着红蓝色的警示灯，精准地悬停在了红点上空。
“我们的安保无人机，二十四小时巡逻。机上搭载高清红外摄像头和强光探照灯，能在15秒内抵达园区任何一个角落。”
“如果探测到火源，”方辰的声音变得冰冷，“无人机会立刻切换模式，喷洒高效灭火凝胶。从发现到扑灭，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一分钟。”
一分钟。
这个数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王主任的心上。
他想起了那场烧了整整一夜的大火，想起了那片触目惊心的废墟。
如果……如果当时有这样的系统……
演示结束了。
房间里的灯光重新亮起，那个惊艳绝伦的全息沙盘，也随之消失。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但王主任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他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平静的闻人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群人，是怪物吗？
“王主任，”闻人语递过来一杯水，“现在，您觉得我们凭什么？”
王主任没有接水。
他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闻人语面前，没有握手，而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看着她。
“闻董，你这不是在建仓库。”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你这是在给咱们京城，搞新基建啊！”
“地皮、政策、银行贷款！”王主任的眼睛里，冒着光，“你们马上列个单子出来，需要什么，我亲自去给你们跑！”
“这个项目，我们市里，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