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
这是清风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仿佛在无尽的冰冷虚空中漂浮了亿万年,灵魂与肉体都近乎冻结。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来,提醒着他他还活着,但也仅仅是活着。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尘埃与古老石材混合的气味,奇异的是,这里没有丝毫魔气,反而有一种令人心安的、纯净而空旷的宁静。
他尝试动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让他闷哼出声。内视己身,情况糟糕到了极点。混沌元婴黯淡无光,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经脉多处断裂,丹田内空空如也,连一丝混沌之气都难以凝聚。肉身更是破损严重,骨骼不知断了多少根。
比之前在磐石堡醒来时,伤势要严重十倍不止!硬抗炼虚魔将一击,哪怕只是余波,也几乎要了他的命。
“咳咳……”他咳出几口淤血,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浑身无力。
“主上!您醒了!”一个虚弱但充满惊喜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是敖巽。它一直盘踞在清风手腕上,同样在之前的冲击中受了重创,此刻也只是勉强维持意识。
“敖巽……我们……这是在哪里?”清风神念传音,声音沙哑无力。
“不清楚……最后只记得穿过了一层很奇怪的能量膜,然后就掉到了这里。”敖巽回应道,“这里好像……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没有魔气。”
清风勉力转动眼球,观察着四周。他似乎是躺在一座极其宽阔宏大的白玉广场之上。广场地面由巨大的白玉石板铺就,虽然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无数裂痕,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庄严与华美。广场四周,矗立着一些断裂的巨大石柱和残破的雕像,雕像的形态并非人族,也非木灵,而是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充满神圣感的奇异种族。
而在广场的尽头,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只剩下巨大基座和部分扭曲门框的建筑残骸。
那门框高达百丈,即便只剩下残缺的一部分,也能想象出其完整时的宏伟。门框由某种非金非玉的暗银色金属构成,上面刻满了复杂到极致的、仿佛蕴含着星辰运转至理的符文。虽然符文早已黯淡,门框也扭曲变形,但依旧散发着一丝微弱而恒久的空间波动!
星门!
真的是通天星门的残骸!
清风心中涌起一股激动,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找到了星门残骸又如何?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启动星门,连动弹一下都困难。而且,这星门显然已经彻底损坏,能否修复还是未知数。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是恢复伤势!
他尝试沟通储物戒,幸好戒指还在。他神念探入,取出了那瓶木灵族赠与的生命之泉。
水晶瓶依旧温润,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是此刻他唯一的希望。他艰难地控制着神念,引导出一小滴生命泉水,滴入口中。
轰!
仿佛干涸的大地迎来了甘霖!精纯无比的生命能量瞬间在他体内炸开,如同温暖的潮汐,涌向他近乎崩溃的经脉和黯淡的元婴。所过之处,断裂的经脉开始缓慢续接,破损的肉身开始滋生新的活力,连那布满裂痕的混沌元婴,也贪婪地吸收着这股生机,表面的裂痕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弥合迹象!
有效!生命之泉果然不愧是疗伤圣物!
但一滴,远远不够。他伤势太重了,需要大量的生命之泉和漫长的时间。
就在他准备引导第二滴泉水时,他握在另一只手中的万象古剑,再次传来了异动!
这一次,并非指向外界,而是指向了这座星门广场的下方!
一种更加清晰、更加亲切、仿佛血脉相连般的呼唤感,从地底深处传来!那呼唤中,蕴含着无尽的悲伤、不屈的坚守,以及……一丝微弱的、却代表着新生与希望的脉动!
是世界之种!界主留下的世界之种,就在这星门广场的下方!
清风精神一振!界主将世界之种藏于堕魔渊最深处的最终防线,而这座星门广场,显然就是那道防线!难怪这里能隔绝魔气,保持一方净土!
他强忍着剧痛,将神识顺着万象剑指引的方向,艰难地向广场下方探去。
白玉广场之下,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片被强大的封印阵法笼罩的虚无空间。他的神识穿过层层叠叠、虽然残破却依旧玄奥无比的阵纹,终于在那片虚无的核心,看到了一幕令他心神震撼的景象——
一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无数微缩的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在缓缓流转的光团,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光团散发着柔和而纯粹的光芒,那光芒中,蕴含着青玄界最本源的法则气息与所有生命的印记!它就像一颗心脏,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搏动着,维系着这方净土最后的存在,抵抗着外界无尽魔气的侵蚀。
这就是世界之种!青玄界最后的希望!
然而,清风也看到,在世界之种的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密的、如同黑色锁链般的魔纹!这些魔纹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光团的光芒,试图将其污染、吞噬。光团的光芒,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得越来越黯淡。
显然,魔气的源头,那堕魔渊深处的恐怖存在,也一直未曾放弃对世界之种的觊觎!
必须尽快拿到它!否则,一旦世界之种被彻底污染,不仅青玄界将永无复苏之日,他恐怕也要永远困死在这片绝地!
可是,如何取?那封印阵法虽然残破,但层次极高,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力破解。而且,强行触动阵法,是否会引来那炼虚魔将的注意?
清风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万象古剑,似乎感应到了世界之种的危机,再次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格处的源核碎片光芒流转,传递出一段断断续续的信息片段,是关于……以自身混沌本源为引,共鸣世界之种,借助圣剑之力,暂时穿透封印的方法!
这是界主留下的后手!唯有身怀混沌本源,手持完整圣剑的“希望之星”,才能在不完全破坏封印的情况下,接触到世界之种!
但这同样极其危险!需要消耗大量的混沌本源,对于此刻重伤的他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甚至可能伤及根基!
看着那在魔纹侵蚀下不断黯淡的世界之种,又感受了一下自身糟糕的状态,清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盘膝坐好,将万象古剑平放在膝上。深吸一口气,不顾元婴的哀鸣和身体的剧痛,开始强行压榨那所剩无几的、布满裂痕的混沌本源!
一缕缕精纯的、却带着破碎感的混沌之气,从他元婴深处被艰难地抽取出来,注入到万象古剑之中。剑身清光大盛,与地底深处那世界之种的微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以我混沌,唤汝真名……青玄界种,归来!”
清风低喝一声,将全部神念与混沌本源,通过万象古剑,化作一道无形的桥梁,猛地刺向下方的封印阵法,精准地连接到了那颗微弱搏动的世界之种上!
嗡——!!!
世界之种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纯净而浩大,瞬间将缠绕其上的黑色魔纹逼退、净化了一大片!
与此同时,万象古剑清辉流转,一道柔和的光柱自剑尖射出,无视了那残破的封印阵法,如同开启了一条微型的通道,笼罩向地底的世界之种!
成功了!
然而,就在世界之种即将顺着那光柱通道,被接引上来的刹那——
异变再生!
整个星门广场,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广场边缘那些残破的雕像和石柱,纷纷倒塌崩裂!
一股远比之前那只魔掌更加恐怖、更加暴虐、充满了毁灭与贪婪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太古凶神,猛地从堕魔渊那无底的黑暗中降临了!
“界种……终于……显现了……蝼蚁……你……做得……很好……现在……它是……我的了!”
一个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的、沙哑而宏大的意念,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响彻整个空间!
那股意志的主人,显然一直关注着这里!之前清风与魔将交手,或许并未引起其真正注意,但世界之种的异动,彻底惊动了这堕魔渊真正的主宰!
清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感觉到,一双冰冷、漠然、如同看待蝼蚁般的巨大眼眸,穿透了无尽虚空,穿透了星门广场的隔绝,死死地锁定了他,以及他正在接引的世界之种!
其气息之强,远超炼虚,甚至让清风联想到了司律长老给他的压迫感!
合体期?!甚至……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