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黎明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脸颊发烫。
这些人在说什么？？？
名分？
地位？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沧阙。
却见她的眼眸微微眯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
一直伫立在沧阙另一侧，沉默寡言的大祭司，终于忍不住了。
作为族里堪称最聪明的鲛人，这些人类连日来的小动作，他早已看在眼里，怒在心中。
此刻见他们竟敢公然在殿下面前为人类索要名分，干涉内政，简直是藐视鲛权！
大祭司上前一步，对着人类使团冷声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人类使者，尔等过虑了！殿下之意志，即是鲛族之意志！”
“殿下如何安排纪黎明阁下，自有深意与考量，岂容他人置喙？”
他转而向沧阙躬身，语气激动：
“殿下！纪黎明阁下虽是人类，然陛下既已决意让其伴驾，便是对其莫大恩荣！”
“然‘皇夫’之位，关乎族体，牵扯甚大，岂可因人类几句言语便轻易许之？还请陛下三思，莫要受外族言论影响！”
“皇夫”二字一出，人类使团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原来鲛人内部讨论的名分竟然是“皇夫”？
这比他们预期的“亲王”、“公爵”之类的还要尊贵！
他们果然猜对了！
殿下果然有意，只是有阻力！
而纪黎明则是彻底傻眼了。
他的脸轰的一下红透，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皇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沧阙看着下方神色各异的人类使团，又看了一眼身边窘迫得快要冒烟的纪黎明，再瞥向一脸愤慨的大祭司。
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这些人类这几天奇怪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明白大祭司为何如此激动。
她眼眸中的那丝疑惑缓缓化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罕见，近乎无奈的情绪。
她轻轻抬起手，制止了还欲争辩的大祭司。
整个琉璃宫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只见沧阙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人类使团，最终落在纪黎明身上。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尔等人类，连日来忧心之事，原来于此。”
她微微停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吾之心意，从未更改。”
“纪黎明与吾，生命相系，灵魂相契，加冕大典，他立于吾侧，并非仅为陪伴。”
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郑重：
“届时，吾将昭告四海——”
“册封他为吾之‘曦君’，澜汐宫唯一之主君，与吾同尊，共治海疆。”
“曦...曦君？”
人类使团成员们彻底懵了。
这个封号...听起来似乎比“皇夫”还要...还要尊贵？
共治海疆？
大祭司也惊呆了，张着嘴，一时忘了反应。
陛下竟然...竟然早已决定给予如此尊崇的地位？
“曦君”？
这可是鲛人历史上都极少使用，几乎与皇权等同的至高封号！
意味着共享权柄！
纪黎明更是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沧阙。
沧阙看着人类使团，那副从狂喜到错愕再到无比尴尬的神情。
她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揶揄：
“看来，尔等‘娘家人’，白担心了一场。”
人类使团：“......”
一瞬间，巨大的羞愧和尴尬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每一位人类使者。
他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脚下能立刻裂开一道海沟让他们钻进去。
原来...原来人家早就计划好了！
而且给得比他们敢想象、敢争取的还要尊崇无数倍！
“曦君”，与皇同尊，共治海疆！
他们这几天上蹿下跳、自作聪明的表演，在对方眼中，怕不是如同珊瑚丛里最滑稽的跳鱼！
“礼仪顾问”最先从社死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他强忍着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尴尬：“...殿下深谋远虑。”
其他使者脸上也火辣辣的。
互相对视一眼，无奈苦笑着道歉。
沧阙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
她并不在意人类这点小心思，反而觉得有些...有趣？
这些陆地人类的心思，果然与深海子民大不相同。
她侧过头，看向还在呆滞状态的纪黎明，声音放缓了些：
“曦君，可还有疑虑？”
“曦君”这个称呼像一道小小的电流，瞬间击穿了纪黎明的石化状态。
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看着沧阙那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再看向下面那群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海沙里的人类“娘家人”。
脸更是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最终，他只能凭借本能，无比窘迫地憋出一句：
“...没...没有......”
乌龙一场，以人类使团全面社死而告终。
但结果，却远远超出了他们最乐观的预期。
甚至达到了惊吓的程度。
“曦君”...与女皇同尊...共治海疆......
人类使者们晕乎乎，尴尬万分地退出琉璃宫，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他们的“孩子”，不仅没受委屈，反而一步登天。
只是以后在面对这位尊贵的“曦君”时。
恐怕总会想起今天这尴尬到能用脚趾，在海底抠出一座行宫的场面了。
———
人类使团离开后，琉璃宫内恢复了寂静。
纪黎明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和羞窘中，低着头不敢看沧阙。
沧阙却缓缓靠近他。
微凉的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怎么？”
她眼眸深邃如海，仔细打量着他通红的脸颊：
“不喜‘曦君’之位？”
“不...不是！”
纪黎明连忙否认，心跳如雷：
“只是...太突然了...我...我什么都没做，何德何能......”
“你活着，便是一切。”
沧阙的语气平淡却笃定：
“共生之契，非同儿戏。”
“吾之所在，即你之所在，吾之权柄，自有你一半。”
她放下手，目光扫向殿外无尽深海：
“何况，鲛人皇族，吾说了算。”
“吾说你是，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