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里的火星彻底熄灭,帐内温度骤降。沈知微放下笔,指尖有些发僵。她刚批完最后一份粮运文书,亲卫已将命令传遍各营。外面马蹄声渐远,裴砚的大军已经出营,烟尘散尽,山道重归寂静。
她起身走到案前,重新铺开边境布防图。此时天色尚早,但她已无法安心休息。前线战事未定,后方粮道刚通,任何一处出错,都会让整条防线崩塌。
帐帘被人掀开,一名巡逻校尉低头进来:“启禀娘娘,昨夜巡营时抓到两个兵士,口令对不上,且说话带南境腔调。”
沈知微抬眼:“人呢?”
“押在偏帐,未惊动他人。”
她点头:“带下去严加看管,不得透露身份。另外,调取近三日补入将士名单,我要亲自过目。”
校尉退下后,她立刻命亲信取来名册。一页页翻过,共六人新入营中,皆为战损替补,来源模糊,只写“由地方征调”。她记下这六人姓名,又问随军参军:“这些替补何时到营?可查验过印信?”
参军摇头:“说是急调,未走正规流程,由前哨千户直接收编。”
她眼神一沉。裴昭旧部多出自南境三州,当年他掌兵时便偏好用乡人。如今这些人未经核查就入营,还出现在关键岗位上,绝非偶然。
她合上名册,低声吩咐:“安排他们轮流前来报到,就说要核对身份。”
不到半个时辰,六人陆续抵达中军帐外。她坐在案后,不动声色观察。其中五人神色如常,唯有一人——名叫陈七的校尉,走近帐门时脚步略顿,目光扫过粮仓方向。
她闭眼。
【心镜系统启动】
三秒。
心声浮现——“只要等到月黑,点燃粮仓,里应外合……王爷大业可成。”
她睁眼,手指在案上轻轻划了一下。
再召其余几人。每见一人,她便悄然启动一次系统。三次之后,她确认还有三人与陈七暗中往来,心声中皆有“接应”“西门”“火起为号”等词。
她立刻提笔写下四人姓名,圈出陈七,在旁注:“主谋,欲焚粮仓。”又另起一行,列出其联络对象。
亲信进来,她低声道:“把这四人调离原岗,换老卒顶替。盯住他们一举一动,不准离开视线。若有人试图传递消息,当场拿下。”
“是。”
她又命人快马追上裴砚,送出密信,内容仅八字:“营中有奸,待机反扑,请返伏击。”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在西门外的山谷:“敌若来接应,必走这条道。此处地势窄,适合设伏。”
她唤来工营将领:“今夜全军宵禁,各营闭帐待命。另外,在主营四周铺一层细沙,厚度半寸即可,便于追踪足迹。”
“为何要铺沙?”
“有人会趁夜走动。”她说,“我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夜幕降临,军营早早熄灯。沈知微坐镇指挥所,身边只留两名亲卫。帐外风声渐紧,远处狼嚎隐约可闻。
子时将至,她下令精锐埋伏于三处粮仓周围,又派两队骑兵潜伏西门外两侧林地。
一刻钟后,动静来了。
陈七带着两名同党悄悄靠近东侧粮堆,手中提着油壶。刚放下袋子,四周火把骤然亮起,数十名甲士冲出,将其团团围住。
另一组人奔向西门,刚摸到门栓,脚下绊索触发,铁网从天而降,三人尽数被缚。
与此同时,营外山谷中尘土飞扬。百余黑衣人骑马疾驰而来,打着北狄旗号,显然准备接应内应开门。不料刚入谷口,箭雨倾泻而下,滚木礌石自高处推落,堵住退路。
火光中,裴砚策马而出,玄甲未卸,手中长刀直指带队首领:“裴昭的人,也敢犯边?”
对方怒吼:“王爷才是真命天子!你不过窃据大位的贼!”
裴砚冷笑,挥刀斩下。血溅三尺,敌首落地。
残兵拼死突围,却被早已埋伏的轻骑截杀。不到半个时辰,百余人尽数伏诛。
天未亮,所有俘虏押至中军帐前。陈七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沈知微走出帐门,身后跟着亲卫,手中捧着一只木盒。她打开盒子,取出一枚断裂的虎符。
“认得这个吗?”她问。
陈七抬头看了一眼,浑身一震。
“这是裴昭当年调兵的凭证。”她说,“他死了,你们还替他卖命?”
“王爷没死!”陈七突然抬头,“他只是假死脱身,如今已在北境集结大军,不出半月就要南下夺位!你们都逃不掉!”
沈知微看着他,没有说话。片刻后,她转身对亲卫说:“带头者斩,悬首营门。其余人押入地牢,严审幕后联络人。”
行刑就地执行。刀光一闪,陈七人头落地。其余三人被拖走,无人反抗。
她站在高台上,望着晨雾中的边塞群山。风卷起她的披风,猎猎作响。
裴砚走进营地,甲胄染血,身后跟着一队轻骑。他在台下勒马,抬头看她:“人都清了?”
“一个没漏。”她说。
“你怎知他们会动手?”
“他们露了破绽。”她淡淡道,“口音不对,动作太急,眼里有火气却没有军令应有的克制。”
裴砚沉默片刻:“这次多亏你在后。”
“你是主帅,我是后援。”她说,“你在外杀敌,我在内守稳根基,本就是该做的事。”
他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接下来怎么办?”
“等。”她说,“他们既然敢派人混进来,说明北边已经集结完毕。真正的进攻,还在后面。”
裴砚点头:“我已下令各关加强戒备,烽燧全天候值守。”
她望向北方,手指缓缓收紧,捏住了那枚虎符残片。冰冷的金属边缘嵌进掌心,留下一道浅痕。
远处山脊上,一面破旧的旗帜在风中摇晃,旗角撕裂,却仍未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