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都城下,北燕铁骑黑云压城。所有人都想看她如何守住阙都,或是拱手让人。
可她会拱手让人吗,就为了屈居人下?
城楼上的赫连晓之已经褪去了病弱模样,穿着一身银甲的她意气风发,镇定自若,临危不乱。
拱手让人?屈居人下?这些词汇从未出现在赫连晓之的字典里。她既引狼入室,便有驱狼吞虎的把握。
贺兰黔心中雪亮,赫连晓之利用北燕扫清了登顶之路的诸多障碍,如今羽翼渐丰,便要过河拆桥。但这桥,岂是那么好拆的?北燕这只饿狼,尝过了东阙血肉的滋味,绝不会轻易松口。
“赫连晓之!背信弃义之徒,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贺兰黔厉声喝道,手中刀刃直指城头。
赫连晓之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却道:“你我之间何来背信弃义之说?当日本宫受你所迫,实属情非得已,二皇女莫非忘了,早在你欲壑难填、妄图吞并整个东阙之时,我就已经不受你所控。东阙疆土,岂容外敌觊觎!”
她自不会让自己完全处于叛国的困境之中。
“不过,本宫今日倒想给你们北燕一个机会。玉皇顶之辱,我东阙武林铭记于心。不若就在此,两军阵前,再摆擂台!若你北燕胜,阙都城门洞开;若我东阙胜,尔等立刻退兵百里,如何?”
贺兰黔眼睛眯起,心中快速权衡。赫连晓之提出擂台战,无非是想挽回东阙武林声誉,并拖延时间。但她对北燕高手的实力极具信心,玉皇顶之战已证明东阙武林并非铁板一块,且顶尖力量折损严重。正好试探试探赫连晓之的虚实。
“好!本宫应了你又如何!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贺兰黔傲然应战。
两军阵前,空地为台。北燕果然派出了玉皇顶上的胜者,一名身材魁梧、手持重锤的壮硕女子,气势凶悍,眼中带着嗜血的战意。
东阙一方,众人屏息,不知赫连晓之会派何人出战。只见她微微侧首,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自她身后掠出,轻飘飘落在场地中央,正是面带薄甲的荧惑。
荧惑身姿高挑,却纤廋,与对面形成鲜明对比。可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距离宗师之境不过一步之遥。
北燕刚刚在玉皇顶痛击东阙一方,东阙早就死的死,伤的伤,赫连晓之麾下竟有这等顶尖战力,那壮硕女子也收起了轻视之心,面色凝重。
战斗瞬间爆发!荧惑的剑快如闪电,诡谲刁钻,与壮汉势大力沉的重锤形成鲜明对比。剑气纵横,锤风呼啸,看得双方将士心惊肉跳。
数十招后,荧惑觅得一个破绽,剑尖直刺对方咽喉,杀意凛然!
北燕阵营首领见状,立刻飞身而出意图阻拦。荧惑似乎早有预料,剑势一转,竟与那拦截之人缠斗起来,一时间剑光闪烁,难分难解。
而那险些丧命的壮硕女子,非但不退,眼中凶光一闪,竟趁机从侧后方抡起重锤,狠狠砸向荧惑后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只觉眼前微光一闪,那女子突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整条挥锤的手臂齐肩而断,紧接着双腿也被无形利刃斩断,瞬间成了一个人彘,惨叫着蜷缩在地!
另一边,荧惑与那北燕高手硬拼一记,各自退开。那北燕高手又惊又怒,猛地看向城楼——赫连晓之缓缓收回手指,指尖似乎有极细的银丝一闪而逝。
“天蚕刀丝!”有识货的北燕高手骇然出声。
贺兰黔脸色瞬间铁青!她终于明白,赫连晓之那病弱的模样全是伪装!此人不仅心机深沉,武功竟也如此诡异莫测!她藏得太深了!
擂台之约,眼看北燕落入下风。贺兰黔不再犹豫,下令攻城。
出尔反尔?胜者为王!
沉重的战鼓擂响,北燕重骑兵如同钢铁洪流,发起猛烈冲锋。箭矢如雨,投石机咆哮,阙都这座百年宏伟之城,迎来了最严峻的考验。
赫连晓之亲自坐镇指挥,冷静下达一道道命令。东阙守军虽经验不足,但在她的调度和身先士卒的激励下,竟也爆发出惊人的韧性,依托城墙拼死抵抗。滚木礌石、热油金汁倾泻而下,城下很快尸积如山。
赫连晓之在等。她在等南境平南军的援兵,更在等北境左相如的消息。
她相信左相如。这份信任甚至超越了赫连岐。她不怕左相如投敌,因为对方不会;她亦不怕对方拥兵自重,与自己对立,因为她有所顾忌。这顾忌不仅是她的孩子,还有左家,更因为此时对立,她亦是一座孤岛。
在这件事上,赫连晓之的做法更是出乎意料,她不会伤害左相如的孩子,不会伤害左家,她甚至主动把孩子交还左家,相当于解开了对左相如的牵制……
战事陷入胶着。秋去冬来,北方的严寒成为北燕军队最大的敌人。补给线漫长,左相如不断派出精锐小队袭扰,令贺兰黔不胜其烦。
终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左相如亲率精锐,奇袭了胡错玉的大营,火烧连营,斩获无数,并成功切断了贺兰黔一部主力的退路!
消息传至阙都,守军士气大振!赫连晓之看准时机,下令开城反攻!
与此同时,南境平南军的援兵也终于赶到,从侧翼猛攻北燕军队。
北燕腹背受敌,又逢天寒地冻,士气低落,终于支撑不住。贺兰黔见大势已去,只得咬牙下令撤退。
赫连晓之与左相如东西夹击,乘胜追击,一路将北燕军队赶出了东阙国境。待最后一面北燕王旗在边境线上消失,已是昭宁十五年的春天。
失地尽复,山河重光。东阙上下,欢欣鼓舞。赫连晓之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她“恭迎”女皇赫连岐銮驾回宫。如今的东阙,看似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明眼人都知道,乾坤早已颠倒。
朝堂之上,太女赫连佩之虽仍居位,却如坐针毡,无人再真正视她为储君。所有趋炎附势的目光,所有关乎国运的决策,都悄然汇聚向四皇女赫连晓之。
她虽无帝王之名,却已掌帝王之实。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在这血与火洗礼过的东阙朝堂,得到了最真实的诠释。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那最后的帷幕,便将彻底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