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辰！”傅凌川突然低吼出她的全名，声音像被绷紧的弦，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没有了往日里对她的温柔缱绻，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坚持，“看着我，跟我说实话。别骗我。”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
林婉怡这辈子都在傅家的规矩里打转，习惯了用地位和手段掌控一切，从不是会对“外人”浪费时间“随便聊聊”的人。尤其是面对她打心底里认定“不合适”的沈星辰，必然带着明确的目的，甚至可能早已准备好一套说辞。
方才在校门口，母亲转身时那看似温和却藏着压迫感的眼神，此刻还在他脑海里反复打转，像根刺扎着，让他怎么也无法相信，两人只是简单交谈了几句。
沈星辰被迫迎上他的目光，撞进他漆黑的瞳孔里——那里面盛满了真切到几乎要溢出来的关切，还有不肯轻易放弃的坚持，像两簇跳动的小火苗，烧得她原本想要隐瞒的心思渐渐松动。
她沉默了几秒，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起，指甲轻轻掐了一下掌心，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刻意压下了心底残存的波澜：“你母亲……给了我一张支票。金额是五百万。她让我拿着钱，离开你。”
“五百万”三个字刚落，傅凌川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强光狠狠刺痛般，漆黑的眸子里瞬间翻涌满了震惊与愤怒。
他攥着沈星辰手腕的力道猛地加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隐隐凸起，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额角的青筋更是像在皮肤下挣扎的小蛇，突突地跳着。
他死死咬着牙，下颌线绷得能硌伤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对你！”
“我没要。”沈星辰及时打断他即将爆发的怒火，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极淡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像一汪清泉轻轻浇在燃烧的火苗上，让那汹涌的怒意稍稍平复，“我把支票还给她了，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我跟她说，我和你之间的事，不是钱能衡量的。”
傅凌川猛地愣了一下，原本汹涌到极致的怒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他怔怔地看着沈星辰平静无波的脸，看着她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坚定，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又酸又疼——他太清楚母亲的手段了，递支票时必然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说的话也定是句句戳人痛处。
可沈星辰就那样独自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面对那足以让许多人动心的巨款，面对那赤裸裸的羞辱，不仅没有慌乱，还能如此平静地拒绝，这份勇气和清醒，让他既心疼又骄傲。
“她还说了什么？”傅凌川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褪去了刚才的戾气，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心疼，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模样、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刻进心里，“是不是还说了些让你不舒服的话？”
沈星辰顿了顿，手指轻轻蹭过帆布书包磨得发毛的肩带，指尖感受到粗糙的布料纹理，最终还是没有提起录音的事情——
她不想让傅凌川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带着防备，更不想让他因为这件事，再跟母亲爆发更激烈的冲突，毕竟母子之间的矛盾，只会让事情更复杂。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语气尽量轻松：“没什么了。大概就是觉得，我们两家的家境差得太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走不长远而已。”
傅凌川却紧紧盯着她，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刻意维持的平静，看穿她藏在心底的委屈。他怎么会相信过程这般轻巧？
以母亲的性格，必定会极尽贬低之词，用家世、未来、甚至她母亲的生活施压，字字句句都往人心窝子里扎。而他的星辰，就这样一个人默默承受了所有，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还冷静地拒绝了那笔足以让许多成年人动摇的巨款，独自扛下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一股复杂的情绪瞬间在他胸腔里剧烈冲撞——有对母亲独断专行的愤怒，有对沈星辰受委屈的心疼，更有强烈到几乎要将他淹没的保护欲，他想把她牢牢护在身后，替她挡住所有风雨，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猛地伸手，将沈星辰用力拉进怀里，双臂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是安全的，才能稍稍缓解心底的愧疚。
“对不起……”傅凌川把脸埋在她柔软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愧疚和懊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皮肤，让她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是我没处理好，是我没提前跟她沟通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受了这么多委屈。对不起……”
沈星辰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微微的颤抖，还有胸腔里剧烈到几乎要跳出的心跳——那心跳声有力而急促，带着他的不安和心疼。她原本平静的心湖，终于被这声带着歉意的呢喃投入了一块石头，泛起酸涩的涟漪。
眼眶微微发热，她伸出手，轻轻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那有力的、带着节奏感的心跳声，原本因为和林婉怡对峙而紧绷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心底莫名涌起一丝久违的安定——原来被人这样用力在乎着，是这样温暖的感觉。
“我不委屈。”沈星辰轻轻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超乎她年龄的通透和坚韧，像雨后扎根在岩石缝里的小草，柔弱却有力量，“傅凌川，我当初选择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值得我认真对待这份感情，值得我抛开所有顾虑去喜欢。而不是为了傅家的身份，或者其他任何东西。所以，别人怎么看、用什么手段，都影响不了我。”
她说着，微微抬起脸，目光落在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里。
夕阳的余晖恰好落在他们身上，为他漆黑的瞳孔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疏离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没有丝毫杂质，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的光芒，像在凝视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沈星辰的指尖轻轻蹭过他的衣角，眼神愈发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除非有一天，是你自己先放弃了，说不想再继续了。否则，不管是谁，用什么样的方式，都不能让我离开你。”
这句话，像是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傅凌川的心头轰然炸响。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还有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她明明才经历了母亲的羞辱和施压，却依旧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他、选择他。
瞬间，所有的愤怒、愧疚和不安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无比坚定的责任感，还有汹涌到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
他忽然觉得，之前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因为他的女孩，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强大、更加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