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皇极殿,安静得有些吓人。
那场迅猛的血腥清洗,余威未散。
原本站得满满当当的朝堂,此刻空出了近三分之一,显得格外空旷。
剩下的官员们,一个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低眉顺眼,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步了陈谦关那帮人的后尘。
朱由检懒洋洋地斜倚在龙椅上。
看着底下这群被彻底吓破了胆的股肱之臣,嘴角扯出一抹冷意。
屠刀,确实是最好的镇静剂。
不过,他今天可不是来欣赏这群废物的怂样的。
“宪英。”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在格外安静的大殿里,异常清晰。
“臣在。”
站在百官前列的首席大学士辛宪英,立刻出列,躬身应道。
她今日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淡紫色女官常服,衬得那张清丽的脸蛋愈发白皙。
古朴的铜质眼镜后,那双睿智的狐狸眼一片平静。
昨日那场风暴,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朕杀了一批人。”
朱由检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朝堂上,空出了不少位置。”
“按理说,该开恩科,为国选才了。”
底下不少官员闻言,精神都是一振。
开恩科?
这可是他们文官集团补充新鲜血液,安插亲信的最好机会!
然而,朱由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刚提起来的心又沉了下去。
“可朕在想,就算再开一百次恩科,选上来的,无非也就是另一批会写八股文章,满口子曰诗云的陈谦关、高攀龙罢了。”
他在御座上换了个姿势,目光扫过底下所有官员,那眼神里的讥诮毫不遮掩。
“朕的龙息喷射器,他们会造吗?”
“朕的霜冻地雷,他们懂什么叫压力触发吗?”
“朕要开山采矿,发展工商,他们除了会念叨几句与民争利,还会算账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所有官员都把头埋得更低了,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皇帝的这些问题,他们一个都答不上来。
这些在他们眼中被斥为奇技淫巧的东西,如今却成了悬在他们脖子上的一把刀。
“所以,”
朱由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
“朕以为,我大明选拔人才的法子,该改一改了!”
“朕决定,由皇家出资,在京城建立大明第一所,也是唯一一所——皇家格物学院!”
这话砸下来,满朝文武的脑子都嗡嗡作响。
皇家格物学院?这是什么东西?
辛宪英也是猛地一抬头,镜片后的双眸中满是惊愕。
朱由检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就是要用这种石破天惊的方式,来推行他的新政!
“这所学院,将面向我大明所有子民招生!”
朱由检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无论他是王公贵胄,还是贩夫走卒,不问出身,不问贫富,只要有才,朕都要!”
“而入学的考校,也与科举不同。”
他看着辛宪英,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考四书五经,不考诗词歌赋。”
“只考四门!”
“算学、物理、化学、几何!”
这八个字,字字千钧,砸得人心口发闷!
这……这简直是疯了!
这已经不是改革,这是在掘科举的根,在掘天下读书人的命根子!
辛宪英的大脑飞速运转,她立刻就明白了皇帝这道旨意背后,那堪称恐怖的决心和魄力!
这是要彻底颠覆大明数百年来的选官制度。
建立一套全新的、完全服务于皇帝意志的人才体系!
可她还没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朱由检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险些当场失态。
“至于这格物学院的教习嘛……”
朱由检玩味地笑了笑,“朕也想好了。”
“朕,亲任学院山长!”
“首席大匠兼教习,由黄月英担任,主讲机械、营造之学!”
“而你,”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了辛宪英那张写满了震惊的俏脸上。
“辛大学士,你来教经济、管理之学。”
“小乔,负责教授基础的机关原理。”
“至于王异……”
朱由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恶趣味。
“她常年与冰霜为伴,对物质在极寒下的变化,有着独特的理解。”
“就由她,来开一门材料力学的课吧。”
疯了!皇帝一定是疯了!
底下所有的官员,都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让一群女人,一群在他们眼中头发长见识短、不通教化的女子,去为人师表,传道授业?
而且教的,还都是些闻所未闻的歪理邪说!
这已经不是在掘他们的根了,这是在刨他们的祖坟啊!
“陛下!万万不可啊!”
终于,有几个自诩忠贞的老臣坐不住了,颤颤巍巍地跪了出来,哭喊道:
“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让女子为师,传授这等奇技淫巧,此乃动摇国本,败坏纲常之举啊!求陛下三思!”
“三思?”
朱由检冷笑一声,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甚至都懒得跟他们废话,只是淡淡地对殿外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说了一句。
“骆爱卿,这几位大人,看来是昨天的惊吓还不够,记性不太好。拖出去,让他们好好清醒清醒。”
“遵旨!”
骆养性狞笑一声,带着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了进来。
根本不给那几个老臣辩解的机会,堵上嘴就往外拖。
凄厉的惨叫声,很快就从殿外传来,随即又没了声响。
大殿之内,再次安静得落针可闻。
朱由检这才重新看向辛宪英,那眼神在说:现在,还有谁反对?
辛宪英的身子微微一绷。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将彻底与天下所有的读书人为敌。
但那又如何?
她抬起头,那双睿智的狐狸眼中,不再有震惊和疑虑,只剩下一种亲手开创时代的灼热光芒!
为君分忧,为万世开太平!
这不正是她毕生的追求吗?
“臣,遵旨。”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没有半分的犹豫。
“臣,这就去草拟圣旨!”
朱由检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当这道圣旨颁行天下之时,将会掀起何等滔天的巨浪。
但他不在乎。
他就是要用这最霸道,最不讲理的方式,告诉全天下的人。
旧的时代,已经死了。
而他,朱由检,将是新时代唯一的缔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