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班长张维的命令如同军令,林白和张广智不敢有丝毫耽搁。
两人并排快步,几乎是用小跑的节奏冲向后勤部找司务长领扫帚。
刚到后勤部门口,就看见司务长正对着窗户玻璃龇牙咧嘴,一手小心翼翼地捻着刚从头上薅下来的几根宝贵头发,一边对着玻璃上模糊的倒影“啧啧”地发愁,那圆乎乎的脸蛋皱成一团,好似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报告司务长!新兵连五班林白、张广智,奉命前来领取竹扫帚!”两人立正站定,声音洪亮。
司务长闻声猛地回头,看清来人,尤其是看到林白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时,愁云惨雾瞬间一扫而空,小眼睛“噌”地亮了,肉乎乎的脸蛋激动地上下抖动起来:“哎呦喂!我的小林同志!你来了?太好了,救星!你就是及时雨啊!”
他几步抢上前,根本没管啥扫帚不扫帚的,一把就紧紧握住了林白的手,那热情劲儿让林白都懵了。
林白被这突如其来的“深情款待”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但还是保持标准的军姿:“报告司务长,您这是……我们有任务,急需借用竹扫帚打扫卫生区!”
“扫帚?小事小事!”司务长连连摆手,那竹扫帚根本不值一提,他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林白,“小林啊,你先别管扫帚,哥……哦不,司务长我这儿有个燃眉之急,你可一定要帮帮忙啊!”
他那恳切的语气,配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好像现在林白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林白和张广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林白轻轻抽了下手,没抽动,只好无奈道:“司务长,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吩咐。”
这话如同甘霖,司务长激动得差点真掉眼泪:“我就说没看错人!小林同志觉悟高、素质强、热心肠还仗义!是咱们后勤部的贴心人啊!”
眼看司务长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地煽情,林白赶紧打断:
“司务长,您别夸了,直接说事吧。我们班长给的时间卡得紧,耽误了回头训练场上加练,我俩这身板可扛不住。”
司务长脸上的表情瞬间完成了从“苦情戏”到“正事要紧”的无缝切换,变脸速度之快让张广智暗自咂舌。
“行行行,小林爽快!”他松开林白的手,搓着手掌,带着商量的口吻:“小林啊,你看这样行不行?让你战友张广智同志先去打扫卫生区,你留下来,帮司务长我一个‘小小的’忙?就一会儿!保证不耽误你们事儿!”
张广智反应极快,立刻接过话头:“对!小白,你放心!咱们那片卫生区,你前两天不是刚把花圃修剪得跟阅兵方阵似的嘛,没啥大活儿。我过去也就扫扫浮土冲冲水,很快就能搞定!你就安心留下来帮司务长吧!”
他边说边挺胸抬头,还特意活动了下脚踝,以示强壮,“瞧,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指定能跟大家伙儿一起训练了!”
林白目光在司务长殷切的胖脸和张广智努力表现得轻松自如的脸上扫了个来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广智,你悠着点,别勉强,我这边忙完立刻过去找你。”
“放心!”张广智一拍胸脯,随即转向司务长,“啪”一个立正敬礼,声音洪亮:“报告司务长!五班新兵张广智申请领取竹扫帚一把,使用完毕后立即归还!请指示!”
司务长回了礼,语气恢复了点官腔:“嗯,去吧!爱护公物!”
“是!”张广智麻利地抄起门边一把半新的竹扫帚,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这个气氛诡异的地方。
看着张广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司务长立刻又换上了那副“天塌了”的表情,一把拉住林白的胳膊,神秘兮兮地把他拽到了后勤部大院训练场角落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
他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好像在防备无形的敌人,然后压低声音,指着树冠深处:“小林!你快看!看见了吗?”
林白顺着他颤抖的胖手指方向望去,眼神瞬间锐利如鹰。
在几根粗壮的枝桠交汇处,一个足有篮球大小、灰褐色的、层层叠叠构筑而成的蜂巢赫然在目!
它静静地悬挂着,在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下,隐约能看到一些细小如芝麻的黑点在巢穴表面巡逻或进进出出。
“蜂巢?!”林白眉头微蹙。
“对的呀!!!”司务长一拍大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哭腔:“我的老天爷哟!你看看这位置!离着最近的单兵战术训练场就几十米远!
那边尘土飞扬、喊杀震天的,万一不小心惊扰了这些祖宗,来个倾巢而出……”他夸张地打了个寒颤,用手绢使劲擦着瞬间又冒出来的冷汗,
“那场面……新兵们被蛰得哭爹喊娘、满地打滚,搞不好还有休克的!这责任谁担得起?我这司务长也就干到头了哟!怪不得我最近老掉头发,愁死个人了!”
林白看着司务长夸张又无比真实的后怕表情,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您刚才不在广智面前说这事。”他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嘘——!”司务长慌忙把胖手指竖在嘴唇上,紧张兮兮地看着林白,“小点声!我的小林同志哎!这种事,知情人越少越好!他要是知道了,不当回事还好,万一训练时老往这边瞅,那不是更容易出事嘛!”
“明白明白,”林白忍着笑,“司务长深谋远虑。那您有什么计划吗?怎么处理这‘定时炸弹’?”
司务长一摊手,脸上的愁苦更浓了,还下意识地又摸了摸为数不多的头发:“没得计划啦!要有办法,我也不至于愁得薅头发玩儿呀!我倒是想找消防队,可这动静太大,显得我们后勤部很无能啊!
找警卫连?他们倒是敢上,可万一被蛰几个,我这责任更大!
自己搞?我这一身肥肉,爬树都费劲,更别说对付这玩意儿了!唉,我的头发哟……”
他心痛地又捻起一根刚掉的细发。
林白看着那个巨大的蜂巢,眼神沉静地思索了几秒,随即果断道:“这样,司务长,您带我去库房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工具?防护服?长杆?或者……一些特殊点的‘装备’?”
“对对对!瞧我这脑子,急傻了!”司务长一拍脑门,瞬间又来了精神,一把搂住林白的肩膀就往后勤部的仓库走,那亲热劲儿仿佛林白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走!带你开开眼去!好东西有的是!”
林白被他这自来熟的勾肩搭背弄得哭笑不得,身体微微一僵:“诶,司务长,您撒手……一会儿路上碰到纠察,看见咱俩这勾肩搭背的,少说一人一个通报批评!”
司务长那胳膊的分量,压得他肩膀都沉了几分。
“嗨!管他呢!”司务长满不在乎,反而搂得更紧实了点,一脸“有难同当”的豪气,“咱们爷俩齐心,其利断金!再说了,咱这是去执行秘密除害任务,情有可原!”
他搂着林白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笑眯眯地看着林白,小眼睛弯成了月牙:“对了小林,我听二班小王说……前几天夜训的时候,你当着你们连长的面夸我来着?”
林白侧过头,看着司务长那张写满期待和“快夸我”的胖脸,清澈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故作茫然地眨眨眼:“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那个小王是不是听岔了?”
“嘿!你小子!”司务长佯怒,伸手就在林白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随即又眉开眼笑,“跟我装傻充愣是吧?好小子!真给老子长脸!多少年了,终于遇到懂行的了!知道咱这后勤保障的功能,那是实打实用心做出来的!”
林白晃了晃脑袋,一脸“委屈”:“司务长,您别打我头,打傻了影响训练,打矮了影响形象!男人,对身高可是有执念的!”
司务长仰头瞅了瞅林白那挺拔修长、目测至少一米八几的身材,乐得直哼哼:“还长高?你特么还想长多高?站房顶上去当移动避雷针吗?”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带上点诱拐的味道:“小林啊,我看你跟我们后勤部特别有缘!考虑不考虑……等新兵连结束,直接申请调到我们后勤保障处来?管吃管住还没人刁难,福利大大的好!”
林白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来不了。”
司务长的笑容瞬间凝固,胖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语气酸溜溜的:“咋地?嫌我们这儿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林白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个无奈又带着点神秘的表情,凑近司务长耳边,压低声音:“不是庙小……是我们班长……不让说。” 他特意加重了“班长”和“不让说”这几个字。
“卧槽!张维?!”司务长瞬间炸毛了,声音都拔高了八度,仿佛受到了极大的背叛,“又是这臭小子!下手够快够狠的啊!是不是又用‘好兵就该去战斗班排’那套歪理邪说给你洗脑了?妈的,老子跟他没完!这墙角挖的也太明目张胆了!”他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像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胖娃娃。
看着司务长气急败坏的样子,林白忍不住笑出声来,赶紧安抚道:“司务长息怒息怒!这后勤重地,气大伤身还掉头发。”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讨巧的笑容凑近:“不过,司务长,虽然我来不了您这儿效力,但您看……库房里那些‘宝贝’,待会儿还能给我用用吗?保证完成任务!”
司务长看着林白那张笑得人畜无害、仿佛发着光的俊脸,再想想那个令人头痛的马蜂窝,心里那个纠结啊!
他肉疼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胖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仿佛割了他的心头肉:“嘶……给!谁让……谁让你小子这么招人稀罕呢!”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然后认命般地大手一挥,“走!库房!看上啥拿啥!只要别把房子点了!”
当林白带着那灿烂又充满朝气的笑容看向他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有魔力,瞬间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司务长那颗包裹在肥厚脂肪下依旧火热滚烫的“慈父之心”的心巴!
算了算了,自己的宝贝们虽好,也抵不过这小子的一个笑脸!
司务长一边在心里哀悼自己可能又要“大出血”的库存,一边又莫名地涌上一股老怀甚慰的诡异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