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大怒:“你这个没良心的,爹娘生了你,养了你,得你一些彩礼钱怎么啦?哪家不是这样的?”
袁盼儿垂下眸:“我五六岁就开始干活,衣服也拣哥哥弟弟穿小的衣服,长这么大我就不记得穿过一件新衣服。
这次你们非得要让我冲喜,十两银就是我的卖身钱,你们不要再找我,我也不会再回这个家。
别人家嫁闺女是有彩礼钱,我这是嫁吗?是冲喜,是给一个有今天没明日的人冲喜,这能一样吗?”
徐氏一时间有些发愣,这个女儿好像的确是没有做过一件新衣服,也的确是四五岁就帮着干活,带弟妹。
这次也的确是冲喜,陈村长的儿子听说快不行了,不然哪里会要他们这样的人家?
可那又怎么样?
有文是长子,弟弟妹妹还小,她不帮着干怎么办?
“你这个死丫头,以前还以为你性子算乖的,却不料还藏着一身反骨。
要你嫁怎么啦?我生了你,就是一日没养你,你也得还这生恩,今日这陈家我还就真应了,三日后你就得去他家。”
袁盼儿哪怕知道自己打算去,心里也悲凉一片,她摘下破烂的围裙。
“我还是那话,要我冲喜换银子,这亲就得断,从此我就当自己是个孤儿,你们就当我死了,否则我就闹起来,到时候陈家也不会用我的。”
她甩手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袁梅子还在呼呼大睡。
可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越是懂事的越是当牛做马。
徐氏一屁股坐在灶房凳子上。
这个丫头看来是真不想嫁。
她也不想啊,可十两的聘金可以解决他家的大事,附近谁家会用十两娶一个黑瘦的丫头?
何况年纪还没有到。
这次亲事要是没成,再过两年,有文就十九岁了,等到成亲不就二十了吗?
这不成。
万一这死丫头说的是真的,闹将起来,陈家肯定是不干的,银子要退,还成了仇家。
还不如直接跟媒婆提出加价,一口价十五两,他家等着要人,应该不会不肯的。
大不了她老老实实跟媒婆说,丫头不同意,一定要答应就跟娘家断亲。
断了亲,日后一年三节礼就没有了,算算加五两不为出奇吧?
徐氏心情好了起来。
多得了五两,日后人活了,过上一年半载,等丫头气消了,娘家不还是娘家,没听说过那个女子不要娘家的。
真的人出了事,同样过上一年半载,她就把人领回家来,照样嫁人,也照样再得一次聘金。
怎么算她都不亏。
上午,王媒婆过来。
“袁家妹子,你家商量的如何了,我今日是定要得个回话的。”
徐氏沉下脸:“我家这个女儿不知道听了谁说,知道了陈家儿子病重,死活不愿意,她早上竟然跟我说,如果一定要把她给人冲喜,就拿聘金断了娘家的亲。
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呀?王媒婆,我这也是没法子了。”
徐氏抹了抹泪,她是真的有点伤心,女儿不答应肯定是不行,这十两银她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可如果死丫头一定要跟她断亲,她心里也是不好过的。
哪家有这样反骨的女儿?
王媒婆着急了。
陈家小子的确病一日比一日重,不然哪里临到你袁家小丫头?
两家可以说条件是天差地别,一个在村里最好过,一个苦歪歪的。
论人吧,一个又俊读书又好,一个瘦瘦小小的还黑。
这不是没法子嘛?
“大妹子,陈家小子的确生病了,但也不是绝对不能好,再说如果好好的,哪里临到你家姑娘?十两银可不老少了。”
徐氏装着狠狠心道:“我的确是需要这笔钱,但那丫头死犟,说我不答应她就闹,你说本就是冲喜,一闹陈家还愿意吗?
王媒婆,实在要我答应,那就一口价,十五两银,我同意跟丫头断亲。
你想想,以后多少年,一年三节礼我都想不到了,算算哪里止五两,就十五两我都亏了。”
王媒婆为难道:“大妹子,你这要的也太多了,娘儿俩的,过两年气消了就好了。”
徐氏摇摇头:“对不住了,你就跟陈家说说,我也不怕丢丑,成就成,不成拉倒,让他找别家姑娘去。”
王媒婆叹口气走了。
乡里乡村的,陈家不愿意瞒着人娶,再说着急迎进门,也瞒不了。
好一点的人家哪里愿意孩子进门就当寡妇。
找上袁家,还不是看他家穷,妇人又重男轻女?
徐氏呆呆地看着王媒婆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生怕陈家不答应,真的找了别家姑娘。
但又不舍得叫王媒婆回来。
她咬咬牙,就赌一把了,赌赢了就多五两,小儿子定亲的银也就有了。
等幺女定亲,聘金他们就可以捏在手里养老了。
这边王媒婆到了陈家,把事情一说。
“那个丫头也是个好强的,依我说,村长娘子,你就咬牙应了,多个五两,以后跟她家人断个干净。
袁家男人不怎么管事,人不坏,但妇人很有些重男轻女,有点眼皮浅,大坏倒没有。”
吴氏看看儿子的房门,想到儿子病越来越重了,冲喜也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不然凭她儿子要长相有长相,要学问有学问,哪里会娶一个大字不识的小丫头?
也是汪家人……
“好了,你跟她讲,十五两我应了,但是一手交钱一手交断亲书,就当我陈家买断了,不然一般人家的聘金不过三两,五两就顶天了。”
王媒婆又匆匆去了袁家。
事情一说,袁长发还不想同意,徐氏直接做了主,给了五两定金,剩下的十两,两日后接人给。
袁有文地里回来,看着娘手里亮晶晶的银锭:“娘,哪里来的银子?”
袁长发没吱声。
徐氏就把事情说了,这事瞒不了。
有文急了:“娘,你怎么能这样呢?大妹今年才十三,我可是听说了,陈村长的儿子病的很重,怕是好不了,娘你这不是害妹妹吗?”
相公说她能忍,为来为去就是为了这个儿子,哪知道儿子竟然怪她害妹妹。
徐氏瞬间委屈的不行,泪流满面:“别人能说我狠心,唯独你不能,娘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
你看看咱家的破屋,你跟有武到现在还住一个房间,你十七岁了,不小了,再耽误两年就十九了,到那时你弟也大了。
再说就算是两年后,你妹妹长的就那样,定亲礼最多不过五两,房子怎么办?你要娶亲就得要银子,娘有什么法子?家里一年到头存不下一两银,我只能舍弃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