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柏轩是最早跟随屠博的心腹,也是少数敢和老大说真话的人。
他眼底闪过一丝同情,有些为难地说道,“老大,良家子和那群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不一样,他们的人际关系很复杂,万一抓漏了个把人,都会给我们留下尾巴的。”
“再说了,好歹也都是新罗市的人,也算是我们的老乡了。大家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啊?”
屠博脸上的笑意僵住,他放下踩在沙发上的右脚,整个人的身体微微前倾,直勾勾的盯着姚柏轩。
“老姚,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当初是干啥的?”
姚柏轩一怔。
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们当初,就是新罗码头上,两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搬运工。”屠博继续说道。
“那时候,你嘴里的‘老乡’是怎么对我们的?”
“我们做着最脏最累的活,我们不偷不抢,我们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可就是没人看得起我们,更没人尊重我们。”
“那样的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你我,这辈子都只能烂在那码头上,身上沾满鱼腥味,汗臭味,稍微像样一点的女人,都不会正眼看我们。”
“天天幻想着飞黄腾达,可事实就是,我们哪天真累死在码头上,你口中的那些‘老乡’也不会在意两个孤儿的死活。”
“咱们是怎么发家的,你还记得吗?”
姚柏轩眼底里的一丝同情,迅速被回忆填满。
“我们两个在码头救了一个重伤的觉醒者。”
“然后呢?”屠博咄咄逼人的追问。
“我们杀了他,抢了他身上的钱,然后用这笔钱成为了觉醒者。”姚柏轩的语气渐渐变冷。
“所以啊老姚...”屠博起身,拍了拍姚柏轩的肩膀。
“要在这个世界生存,靠的就是抢,抢不到就去偷,偷不到就去骗。你不偷不抢,别人会白送给你吗?”
“不可能的!”
“年轻的时候,我们抢婆娘抢钞票,后来抢地盘抢小弟,这偌大的四海帮,全都是我们抢下来的!”
“心不狠,手不辣,我们早就死在新罗码头了!”
“你口中的那些‘老乡’心不够狠,手更不够辣。他们活该被我们吃掉,这是自然规律。”
“就算放着不管,他们也扛不住这个冬天的,还不如打包卖掉,说不准还多活一段时间呢。”
“咱们这,也算是做了大善事吧?”
姚柏轩沉默地吸了口气。
回忆的画面在眼前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当年姚柏轩和屠博救下的那个觉醒者,可不是个陌生的路人。
那个觉醒者叫做孙朔,由于生意需要经常出入新罗湾码头,可和其他趾高气昂的觉醒者不同。
孙朔从来没有欺负过屠博和姚柏轩,也没有对他们呼来喝去。每次干活,他都会带来食物酒水犒劳两人。
屠博和姚柏轩的心思活泛,从不会放过任何巴结上位者的机会,认识的时间久了以后,孙朔也把两人当成了朋友。
三人时常聚在一起,喝酒闲聊,谈天说地。
可孙朔却没有发现,在他兴高采烈的分享外界的所见所闻时,两人眼里除了羡慕外,还有一丝怨毒。
凭什么大家都是人,可过的日子却完全不同?
凭什么你可以享受大好世界,可我们却只能困在这潮湿的码头上?
凭什么?!
羡慕很快就转变成了嫉妒,嫉妒又变成了愤怒,最后化作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
直到那一天到来,仇恨的种子遇到了合适的土壤,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遮蔽了两人的人性。
孙朔到死都没有想到,他为了躲避仇家,才躲在屠博和姚柏轩的住处里。这两个他自认为可以绝对信任的“朋友”,居然会在他最虚弱的那一刻朝他举起屠刀。
姚柏轩确实比屠博有良心一些。
可也不多。
拿那些素不相识的路人和屠博这个老大相比,不管选多少次,他都会选择跟随屠博。
就像让姚柏轩重选一百次,他都会拿刀捅进孙朔的心窝一样。
回忆里最后的一抹鲜红把姚柏轩重新拉回了现实。
他沉声说道,“我明白了老大,这事我会办好的。”
见姚柏轩和自己统一了意见,屠博脸上的愠怒渐消,语气也好了很多,“老姚,我刚才看你进来的时候急匆匆的,是有啥事吗?”
屠博的话给姚柏轩提了个醒,他赶忙说道,“老大,就在刚才,许平安给我们发了个消息,说是要请你吃饭。”
“还说明天会派人送正式拜帖过来。”
说着,姚柏轩便把具体内容发送到了屠博的手机上。
“许平安?请我吃饭?”
屠博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愣,随后才查看起具体信息。
“老大,我觉得这事不靠谱,许平安才刚刚踩了我们两个堂口,这种时候请我们吃饭,总觉得他是另有所图。”
姚柏轩的眉头紧锁,脑子里飞快思考着。
“我倒觉得你想多了。”屠博看着手上的屏幕轻笑着说道,“许平安选择吃饭的地方在新罗市,这可是我们的地盘。”
“他如果真想搞事,也该是在桐源市请客,怎么可能主动来我们的地头上送死?”
“大哥,你真要去赴宴?”姚柏轩有些意外的说道,“许平安可不是街头混混,他是特别行动队指挥使,世界议员之下的地方最高级别官员。”
“万一他在饭局上犯浑,闹起来咱们又不能真拿他怎么样,岂不是白白给他羞辱了?”
“为什么不去?”屠博关闭手机,随手丢到了一边,“我们和许平安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了,再差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差了。”
“如果许平安只是想耍耍官威,拿我们开涮的话,那咱就好好配合他,让他过够官瘾。”
“关起门来,谁知道饭局上发生了什么?”
“我们教育手下,要逞凶斗狠,要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那是为了巩固我们的地盘,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战斗。咱们该看重的是利益,哪里需要在乎那些虚名?”
“再说了,许平安不也说了嘛,有兴趣和我们谈生意,去聊聊又不会少块肉。”
“他扫掉咱们两个堂口,无非就是炫耀一下武力。一手大棒,一手甜枣的手段,我们也没少用。”
姚柏轩思考的方向显然和屠博不同,他语气凝重地问道,“老大,那如果许平安不是想来耍威风,而是想把我们的高层全聚在一起,一锅端了呢?”
屠博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雪茄。
“上到新罗分部,御三家成员,下到街头混混,路边的乞丐,全都是我的人。”
“他许平安要真带着人来,想玩黑吃黑。那咱不见他,避其锋芒不就完事了?”
“我还是那句话,新罗市是我们的地盘,不管谁来了,那都翻不起浪花的。”
“饭局的主动权都在我们手里,进可攻退可守,咱们怕啥?”
姚柏轩见老大没有上头,依然对许平安有防范,心中的担忧也渐渐放下。
屠博老神在在的扭过头,透过玻璃望向了万泉市的方向。
“许平安约的饭局是后天对吧?”
“正好两头不耽误。”
“这次搞不好,我们要双喜临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