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座灵枢阁浸染得沉寂而压抑。
地牢深处,那间囚禁着范无咎和林薇的石室里,唯一的光源是墙壁上镶嵌的一枚幽蓝色镇魂石,散发着冰冷而压抑的光。谢必安的身影,就在这片光影的边缘,如同鬼魅般一闪而逝。
他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落在范无咎的囚室外,压低了声音:“范先生,林师姐,我来了。”
石墙内,范无咎的声音沉稳地传来:“必安,你来了。情况如何?”
“长老会加强了戒备,”谢必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巡逻的弟子增加了三倍,而且都是筑基后期的好手。禁制也比白天更强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但我打听清楚了,明天一早,会有一批新的‘镇魂石’运抵静魂塔,用来替换夏树那边损耗的。守卫会有一瞬间的松懈。”
林薇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带着压抑的疲惫:“就一瞬间?”
“足够了。”谢必安自信地一笑,“我偷到了西侧监牢的备用钥匙,可以打开这扇门。我们需要在那一瞬间,冲出地牢,避开正面巡逻的队伍,从灵枢阁西侧的排污道离开。那里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这是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从戒备森严的灵枢阁地牢逃脱,无异于自寻死路。
范无咎沉默了片刻,问道:“必安,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一旦失败,你我三人,包括夏树,都会万劫不复。”
“我知道。”谢必安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但如果我们不走,夏树会被他们活活耗死,我们也会被当作祭品,一起陪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况且…”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激动,“夏树为了我们,连命都不要了。我们现在逃,不是背叛,是履行承诺,去给他找一条活路!”
他的话,像一颗火种,点燃了林薇和范无咎心中压抑的火焰。
“我信他。”林薇轻声说,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好。”范无咎最终应道,“就按你说的办。必安,准备一下。半夜子时,动手。”
谢必安得到肯定的答复,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石室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范先生,”林薇的声音很轻,“我们真的…要连累必安吗?他只是个外人。”
“他不是外人。”范无咎纠正道,“从他选择相信夏树,选择相信我们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了。而且,他比我们更熟悉灵枢阁的布局和守卫的习性。”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薇儿,你有没有想过,长老会为何如此忌惮夏树?仅仅是怕他失控吗?”
林薇一愣:“不然呢?”
“是因为他体内的力量。”范无咎缓缓说道,“孟婆血脉,镇司印,混沌灵烬…这三样东西,单独拿出来任何一样,都足以让一个宗门疯狂。而现在,它们都在夏树身上。长老会怕的,不是他成为一个怪物,而是怕他成为一个…超越他们理解的、新的‘神’。”
“神?”林薇不解。
“一个不受他们掌控,甚至可能颠覆他们秩序的变数。”范无咎的眼神深邃,“所以,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我们逃,不仅仅是为了活命,更是为了保护这份变数,不让它被扼杀在摇篮里。”
林薇的心,被这番话深深震撼。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救一个朋友,却没想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如此巨大的旋涡边缘。
子时将至。
地牢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两名执法堂的长老,手持法器,正在例行巡逻。他们走到关押范无咎和林薇的囚室外,停下脚步,灵气探入栅栏,确认两人没有异动后,才缓缓离去。
“就是现在。”谢必安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从通风管道传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范无咎手中那柄破魂刃,发出一道微不可见的青光,悄无声息地切断了囚室外的一根禁制灵线。林薇则将自己的指尖咬破,一滴蕴含着孟婆血脉的精血,滴落在栅栏的锁孔上。血脉之力如同活物,迅速渗透、软化着里面的机关。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械转动声响起。栅栏,开了。
两人迅速钻出囚室,在谢必安的引导下,猫着腰,沿着黑暗的通风管道向西侧移动。管道狭窄而潮湿,充满了霉菌和腐朽的气味,但他们此刻却顾不上这些。
地面上,巡逻的弟子如同移动的灯笼,他们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在头顶清晰地回响。三人屏住呼吸,从管道的缝隙中向下窥探。
“…听说了吗?夏树那小子,昨天又差点拆了静魂塔…”
“嘘!小声点!那是长老们的禁忌…”
他们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让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他们来到了西侧的排污道入口。这是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巨大管道,直通灵枢阁外的护城河。谢必安打头阵,他取出几枚特制的“辟秽丹”分给大家服下,然后率先钻了进去。
管道内漆黑一片,只能凭借谢必安手中那枚微弱的夜明珠引路。污水没过他们的脚踝,恶臭熏得人几乎作呕。但没人抱怨,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出去。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是出口。
就在谢必安准备推开出口的盖板时,异变陡生!
“砰!”
一声巨响,他们身后的管道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轰击!泥土和石块簌簌落下,封堵了他们来时的路!
“有人发现了!”谢必安脸色大变,猛地回头。
只见一名身穿金色长老袍的身影,正悬浮在管道入口上方,手中托着一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罗盘。罗盘的指针,正死死地指着他们这个方向!
“是玄机长老!”谢必安咬牙切齿,“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掌管灵枢阁的护山大阵和预警禁制。”范无咎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们动了静魂塔的守卫部署,触动了阵法的核心,他第一时间就察觉了。”
玄机长老冷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范无咎,林薇,谢必安…尔等叛出师门,盗走重犯,还不束手就擒!否则,休怪阵法无情!”
话音未落,整个排污道的墙壁开始亮起无数符文,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要将他们重新推回刚才被封堵的入口!
“走!”范无咎低喝一声,一把抓住林薇和谢必安,体内灵力爆发,硬生生顶住了那股吸力。
“没用的!”玄机长老手指一掐,罗盘上的金色火焰暴涨,“‘锁魂追迹阵’!给我出来!”
地面上的污水突然沸腾起来,无数条由金色光芒组成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穿刺而出,封锁了他们所有可以躲避的空间!
“分头跑!”谢必安大喊一声,将随身携带的一枚烟雾弹和几枚闪光雷全部扔了出去。
轰!轰!
爆炸声和闪光瞬间充斥了整个通道,趁着玄机长老被干扰的瞬间,三人分三个方向,冲向不同的岔道!
“抓住他们!”玄机长老怒吼道。
数名闻讯赶来的执法长老,立刻化作数道流光,从主通道追了进来,分别扑向三个方向的逃犯。
林薇冲进了一条死胡同,眼看就要被一名长老追上,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体内的孟婆血脉再次燃烧!
“以血为引,魂渡迷途!”
她一指点在自己的眉心,一道柔和的金光扩散开来。追来的长老身形一晃,仿佛陷入了某种幻境,速度顿时慢了下来。林薇趁机冲出胡同,拐进另一条岔路。
谢必安则是一路狂奔,他修炼的并非正统仙法,而是最擅长的身法与诡计。他随手从路边抄起一块碎石,屈指一弹,精准地打在一名执法长老的膝盖关节处。长老吃痛,动作一滞,谢必安已经从他身边掠过。
而范无咎,遭遇了最强大的追兵——玄机长老亲至!
“叛徒,受死!”玄机长老祭出一张金色符箓,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咆哮着扑向范无咎!
范无咎深吸一口气,将破魂刃横在胸前。他没有选择硬抗,而是身形一晃,主动迎了上去!
“轰!”
金龙与破魂刃碰撞,爆发出剧烈的能量冲击。范无咎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的眼神,却愈发锐利。
“想杀我?凭你,还不够格!”
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在灵枢阁错综复杂的地下网络中展开。三人凭借着各自的智慧和力量,暂时摆脱了追兵,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开始。
玄机长老的声音,如同附骨之蛆,在整个地底回荡:“全阁戒严!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找出来!”
而在他们逃亡的路线尽头,一扇通往外界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已经遥遥在望。
门外,是生与死的交界线。
门内,是灵枢阁布下的天罗地网。
他们能成功吗?
没人知道。但此刻,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逃,或者死。
他们选择了前者。
用尽全力,撞开了那扇通往自由,也通往风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