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他必须活着
时间稍稍回溯,在林霄接到赤阳矿任务,决意离宗寻找顾危之前,他并非毫无准备。顾危此次被掌门夫人“安排”外出寻药,地点隐秘,时机巧合,林霄心中那不安的预感如同阴云般越积越厚。他深知,仅凭自己一人之力,若顾危真的陷入绝境,恐怕难以回天。他需要更多的“势”,或者说,需要一双甚至几双在宗门内足够分量的“眼睛”,提前关注到顾危的异常处境。
他想到了执法堂,想到了那位因星宿重伤而承受着巨大压力、且对真相有着执着追求的二弟子——王紫钺。
但如何不着痕迹地将信息传递给王紫钺,并引导其思路,却是个难题。直接接触风险太大,且容易暴露自身。
夜色深沉,东陵堂后堂一处堆放杂物的僻静角落,林霄悄然现身。片刻后,小二那精明的身影也如同鬼魅般溜了进来。
“林师弟,这么晚找我,可是又有‘好生意’关照?”小二搓着手,脸上挂着惯有的市侩笑容,眼底却带着一丝警惕。他与林霄、顾危暗中结盟,深知卷入的是何等危险的漩涡。
林霄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顾危被掌门夫人派出去寻药了,地点不明,但我预感不妙。”
小二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眉头紧锁:“掌门夫人……她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顾师兄他……”
“他自有准备,但对手是就怕不止是明面上的两个筑基。”林霄语气凝重,“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不是直接插手,而是……引导一阵风。”
“引导风?”小二若有所思。
“王紫钺。”林霄吐出这个名字,“他因星宿之事,现在如同绷紧的弦,对任何可能与‘异常’、‘真相’相关的事情都极度敏感。我需要你,在不暴露我们任何关系的前提下,让他‘偶然’意识到——顾危,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废人,可能是解开某些谜团的关键,尤其是现在,他正处在极度危险的境地,一旦他死了,某些线索可能就彻底断了。”
小二眼神闪烁,迅速理解了林霄的意图:“借执法堂的势,驱虎吞狼?至少,让王紫钺这只‘虎’的目光投过去,形成一种无形的牵制?甚至……万一顾师兄真的遇险,也能多一个追查真相的由头?”
“不错。”林霄点头,“王紫钺现在调查玉简和苏师叔失踪之事,必然举步维艰,掌门那边给他的压力不会小。他需要新的突破口。而顾危,一个被掌门夫人莫名‘关照’要置于死地的掌门私生子,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你只需让他将这两条线隐隐联系起来……”
小二沉吟片刻,他在宗门内八面玲珑,对人心和人性的把握极为精准:“我明白了。王紫钺最近常来东陵堂调取一些陈年卷宗,借口是梳理旧案。我会找个机会,‘无意’中在他面前提起,掌门夫人近日似乎格外关注外门某个弟子,还动用了些不太寻常的资源,为其寻找续接经脉的灵药,地点似乎还挺偏远危险……再‘顺便’感慨一句,这弟子身世也挺可怜,若是悄无声息死在外面,恐怕也没人会深究,毕竟一个废人……唉。”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把握好分寸,听起来就像是我这个管事弟子在感慨人事无常,绝不会让他联想到你或顾师兄。至于王紫钺会怎么想,就看他自己的了。”
“足够了。”林霄相信小二的能力,“此事过后,无论成败,我与顾危,欠你一份人情。”
小二摆摆手,神色却郑重起来:“说这些就见外了,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顾师兄若真出事,下一个不知道会轮到谁。你此行……小心。”
林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身影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
数日后,正如小二所料,王紫钺再次来到东陵堂查阅卷宗。他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疲惫与郁色,星宿的重伤如同巨石压在他心头,而调查的僵局和来自各方的压力更让他举步维艰。
小二如同往常一样,恭敬地侍立一旁,待王紫钺查阅完毕,准备离开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状似随意地叹了口气,对身旁另一位整理物资的弟子低声抱怨,声音却恰好能让不远处的王紫钺听到:“……唉,这掌门夫人也是心善,为了个外门弟子,竟动用了珍藏的’幽潭草‘线索,还特意安排人带那弟子去那危险的幽寂沼泽寻找辅药……听说那地方,金丹修士去了都未必能全身而退,真是……”
那弟子不明所以,随口应和:“哪个外门弟子这么大面子?”
小二压低声音,却又带着一丝“你懂的”意味:“还能有谁,就那位呗……身世挺那个的……听说从小经脉就废了,也是可怜。这要是运气不好,折在沼泽里……唉,这世道,福祸难料啊……”
王紫钺正准备迈出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并未回头,但小二那看似随意的感慨,却如同投入他混乱心湖的一颗石子。
“掌门夫人……外门弟子……幽寂沼泽……身世可怜……经脉尽废……”
这几个关键词,瞬间与他脑海中关于顾危的零星信息,以及那匿名玉简可能指向的掌门隐秘联系了起来!一个被掌门夫人如此“特别关照”,甚至不惜让其涉足险地的废人私生子?这本身就不正常!穆挽情恨屋及乌的性格,宗门内稍有地位者谁人不知?她会对顾危如此“好心”?
除非……这不是好心!而是要将这个可能知道些什么,或者本身的存在就是个错误的“污点”,彻底抹除在无人知晓的险地!
一旦顾危死了,这条或许能通向某些真相的、极其隐秘的线索,就真的断了!
王紫钺的心猛地一跳。他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在重重迷雾中指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他没有停留,也没有询问小二,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快步离开了东陵堂。
但在他心中,一个念头已经生根发芽:顾危,不能死!至少,在弄清楚他身上的秘密之前,他必须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