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族带着屈辱的契约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狼狈退去,遮天蔽日的黑云消散,阳光穿透金红的梧桐叶,洒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流淌着草木的清香和花蜜的甜意,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大战告捷的轻松。
服下林芷蓉所赠的凝神丹后,颜润城倚靠着藤蔓软榻,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头明显旺盛了不少。那股子乐天派和爱嘚瑟的劲儿,如同被春雨滋润过的野草,迅速复苏。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就落在了不远处树下安静调息的林芷蓉身上。微风拂过,几缕青丝掠过她清丽沉静的侧颜,美得如同画卷。“芷蓉——”颜润城拖着长音,声音里带着大病初愈的慵懒和刻意放软的调调,“你这凝神丹,真是仙丹妙药啊!我感觉现在精神百倍,连呼吸都带着梧桐花的香甜!”他努力坐直一点,试图展现自己的“恢复”。
林芷蓉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他:“丹药有效便好,省得浪费。”言下之意,你再聒噪,就是浪费药效。“怎么能叫浪费呢?”颜润城立刻换上嬉皮笑脸,“芷蓉亲手赠药,这份关怀,比丹药本身更珍贵百倍!蕴藏着芷蓉的……呃,冰肌玉骨、蕙质兰心!”他搜肠刮肚地找着赞美词。
林芷蓉微微蹙眉,这是熟悉的配方,颜润城式油腻撩妹。她懒得与他贫嘴,目光直接越过他,投向几步外正用竹叶逗弄一只金色小雀的敖烁。敖烁接收到信号,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无奈的弧度。
他轻轻放下竹叶,任由小雀飞走,起身道:“润城,我看你精神不错。正好,方才女帝座下的青鸾使似乎有事寻我商谈,关于蛟龙契约的一些细则,我得去确认一下。”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啊?敖烁你别……”颜润城试图挽留靠山。“你安心休养。”敖烁拍拍他的肩,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转身便欲离开这片是非之地。然而,刚走出没多远,绕过一棵需数人合抱的巨大梧桐树干,一道慵懒妩媚、带着点幽兰香气的紫色身影便如轻烟般飘落在他面前。
玄玥斜倚着树干,紫绫如灵蛇般缠绕着手臂,一双勾魂摄魄的紫色妖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九条蓬松的狐尾在身后慵懒地摇曳,扫落一地金红的梧桐叶。“哟,小龙君这是要去哪儿呀?”玄玥的声音酥软入骨,“刚打发了那帮臭泥鳅,就急着去会什么青鸾使?莫不是……嫌妾身碍眼了?”她故意凑近了些,吐气如兰。
敖烁脚步一顿,面上依旧维持着温润如玉的君子风度,笑容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玄玥姑娘说笑了。只是有些契约事宜需与凤族确认,确保梧桐林再无后患。”他侧身想绕开。
紫绫却无声无息地拦在了他身前,玄玥的语调带着一丝促狭的委屈:“小龙君好生不解风情。方才人家可是替你挡了那臭泥鳅一尾巴呢,心口现在还闷闷的疼,也不见你来关心一下?”她说着,还煞有介事地用手抚了抚心口位置,衣襟微敞,露出一抹引人遐思的雪腻。
敖烁心中扶额,面上却笑容不变,睿智地回应:“玄玥姑娘修为精深,那蛟龙王仓促一击,想必连姑娘一根毛发都未能伤及。若真有不妥,凤族的疗愈圣手就在左近,敖烁即刻为姑娘引荐?”
玄玥被他这滴水不漏的回答噎了一下,正想再施展些狐媚手段,一个天真清脆、毫无心机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烁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呀!”只见熙娆像只快乐的云雀,手里捧着一大把刚摘下来的、还带着露珠的梧桐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她完全无视了挡在敖烁面前的玄玥,在她单纯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距离”这个概念。
她直接蹭到敖烁身边,自然而然地将花塞到他怀里,亲昵地挽住了敖烁的胳膊,仰着小脸笑得灿烂:“你看!我摘的花!香不香?送给你!烁哥哥刚才打架辛苦了!要放松一下!”敖烁身体微微一僵,但面对从小一起长大、心思纯净如琉璃的熙娆,他实在生不出强硬推开的心思,只能无奈又纵容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花,温声道:“嗯,很香,熙娆有心了。”
这毫无间隙的亲昵姿态,宛如一把火,瞬间打翻了玄玥心中的醋坛子!玄玥脸上的慵懒妩媚瞬间凝固,狐尾烦躁地甩动了一下,带起一阵强风,吹落更多树叶。她紫色的妖瞳眯起,盯着熙娆挽住敖烁胳膊的手,语气酸得能拧出汁来:“凤族的小公主,倒是天真烂漫,不知男女有别。这般动手动脚,也不怕惹人笑话?”
熙娆眨巴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玄玥:“啊?什么男女有别?我和烁哥哥从小就是如此呀!我小时候还趴在他龙角上睡觉呢!熙娆亲近哥哥,有什么不对的吗?”她反而将敖烁的胳膊搂得更紧了,仿佛在宣示某种所有权,语气理直气壮,毫无矫饰。
敖烁顿感头大如斗,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娆儿一片赤诚,童稚之心,无需苛责。”语气平和但带着安抚的意味。随即,又低头对熙娆温和地说:“熙娆,你看这花,放在水瓶中养着会更久些。我记得你树屋里有只漂亮的琉璃瓶?”
“对哦!”熙娆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在怀里的花上,“那我这就去找瓶子!敖烁哥哥你等我啊!”她松开手,捧着花又像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玄玥看着熙娆跑开的背影,又看看面带无奈笑容、明显松了口气的敖烁,冷哼一声,紫绫一甩:“哼,小龙君倒是会哄孩子。”语气虽酸,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也因熙娆的离开而稍减。她丢给敖烁一个妩媚又略带嗔怨的眼神,身影一晃,也消失在梧桐枝叶间,大概是找地方生闷气去了。
敖烁站在原地,看着怀里还带着少女馨香的梧桐花,又看看颜润城那边正被林芷蓉冷着脸训斥“再废话就别想吃晚饭”而蔫头耷脑的场景,再想想刚刚离去的两位“麻烦”……睿智沉稳的北海龙子,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比对付蛟龙族更深的无力感和……头痛。
阳光依旧温暖,梧桐林依旧宁静祥和,只是这放松时光”,似乎比预想的要……热闹许多。敖烁无奈地叹了口气,唇角却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纵容意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