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绝域的练兵场上,此刻已是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
浓郁得化不开的阴煞之气在这里几乎凝成了实质的灰黑色雾气,将本就昏暗的天光遮蔽得更加严实。雾气之中,影影绰绰,是无数形态狰狞的身影。
身材魁梧、覆盖着鳞甲或骨刺的兽化人低声咆哮着,利爪摩擦着地面,溅起零星的火花。它们眼神中的暴戾比平日更盛,隐隐泛着一丝不正常的血光,周身气血躁动不安,仿佛随时都会失控。
更多是那些眼神空洞、动作却异常矫健的药人。他们皮肤呈现出青黑或赤红等不健康的色泽,沉默地站立着,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但体内被药物催谷出的狂暴能量却在皮肤下隐隐流动,像是一座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最引人注目的,是队列前方那五具如同金属雕像般矗立的身影。它们皮肤呈现出古铜或铁青的色泽,干瘪紧贴骨骼,周身缠绕着肉眼可见的浓稠死气,正是凶阎王视为王牌的“玄阴尸卫”胚子。它们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与压迫感。
凶阎王站在一处高台上,看着下方这支混乱而强大的军团,脸上充满了狂热与得意。他挥舞着枯瘦的手臂,尖声训话:“儿郎们!北冥世家那群伪君子,占着灵山福地,自诩正道!今日,便是我们踏平北冥,让世人见识森罗绝域威严的时候!杀光!抢光!把他们的灵泉,变成我们的新药池!”
“吼——!”
兽化人们发出震天的咆哮,嗜血的欲望被彻底点燃。药人们虽然沉默,但眼中也闪过一丝被药物激发的凶光。
伍争静立在高台一侧的阴影中,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他暗银色的瞳孔淡漠地扫过下方这支“军队”,如同匠人在审视即将使用的材料。
凶阎王训话完毕,志得意满地走到伍争身边,嘿嘿笑道:“贵客,你看本王这支大军,气势如何?踏平北冥山庄,指日可待!”
伍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虚张,对准了下方的军团。
他没有动用明显的能量光华,也没有念动咒语。只是在他抬手的瞬间,一股无形无质、却更加深邃古老的**意志**,如同水银泻地,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练兵场。
凶阎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敏锐地感觉到,下方军团的气氛发生了某种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那些原本只是因命令和嗜血本能而躁动的兽化人,眼中的血光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些,它们彼此之间那种混乱、互相提防的气息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无形丝线串联起来的、冰冷的**同步感**。它们的低吼声变得整齐划一,仿佛由同一个意识在指挥。
而那些药人,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点燃了两簇极其微弱的、冰冷的火焰。那并非灵智,而是一种被赋予的、纯粹的**执行指令**的烙印。他们站立的姿态更加笔挺,仿佛随时可以化为最精准的杀戮机器。
最明显的是那五具玄阴尸卫胚子。它们周身缠绕的死气骤然内敛,不再向外散逸,反而如同活物般在体表缓缓流转,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暗沉光膜。它们那空洞的眼眶,似乎齐齐转向了伍争所在的方向,尽管没有眼球,却给人一种“被注视”的毛骨悚然之感。
整个军团,依旧混乱,依旧狰狞,但在那无形的意志笼罩下,多了一种令人不安的**秩序**与**凝聚力**。仿佛散乱的沙砾,被某种力量强行糅合成了坚硬的石块。
凶阎王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伍争的眼神中,忌惮之色更深。他能够感觉到,伍争并没有直接提升这些怪物的力量,而是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优化**了它们的“状态”,让它们变得更加“高效”和“听话”。这种手段,比他那种依靠药物和痛苦折磨来控制的方式,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凶阎王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伍争收回手,语气平淡无波:“一点小小的协调。让它们更能发挥你赋予它们的‘价值’而已。”他转过头,暗银色的瞳孔看向凶阎王,“现在,它们应该能为你带来更多的……‘乐趣’了。”
凶阎王喉咙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悸,再次被巨大的兴奋取代。管他用了什么手段!只要能踏平北冥世家,过程不重要!
“好!好一个协调!”凶阎王尖声大笑,“大军开拔!目标,北冥山庄!”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在森罗绝域中响起,带着浓郁的煞气,穿透层层毒瘴。
混乱而庞大的军团,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开始缓缓移动,向着北冥世家的方向涌去。铁蹄(或利爪)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大地都在微微颤抖。阴风怒号,卷起漫天腐叶与尘埃,仿佛为这支死亡军团送行。
伍争身形微动,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行军队伍的阴影之中。他没有选择飞行或是显眼的位置,而是如同一个普通的(如果忽略他气息的话)随行者,跟随着军团一起移动。
他的目光,越过了前方那些狰狞的背影,投向了遥远的天际线。那里,是北冥世家的方向。
他并非为了帮助凶阎王,也不是为了所谓的“乐趣”。他需要的,是北冥世家可能存在的灵脉核心,是那场即将爆发的、高烈度战斗中产生的庞大死亡能量与强者精血,是借此观察此界高手战斗方式的机会,以及……看看能否接触到那柄蕴含着磅礴生机、或许对他体内顽固封印有奇效的——**神农尺**。
凶阎王和他的军团,不过是他前往宴席的座驾与开路先锋罢了。
阴兵过境,暗影随行。一场针对北冥世家的灾难,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而去。而这场灾难的背后,真正的猎食者,已然张开了他冰冷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