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后我们没回局里。赵勇在前头走,拐过三条烂巷子,铁门锈得拉不开,他踹了一脚,嘎吱一声推开。屋里黑,墙角堆着烂电缆,顶上水管滴水,一盏绿灯闪个不停。李悦一进来就蹲下接电源,笔记本亮了,信号屏蔽器嗡地响起来。
我掏出那枚警徽,往桌上一搁。表面划得不轻,芯片倒是没坏。李悦用镊子夹起来塞进分析仪,调出通风管录下的低频信号。两行波形并排跑,几秒后,完全重合。
“七秒一个来回,差不了一毛。”她盯着屏幕,“同步率百分之百。”
我盯着那条线。心跳、喘气,连每次发动能力时脑仁炸裂的疼,全卡在这个节拍上。b-7不是地名,是开关。
“查日志。”我说。
她撬开芯片壳,接上读取器。数据刷得飞快,突然卡住。一行字蹦出来:“Aegis-β_样本0426_同步率87%_建议回收”。
赵勇凑过来,脖子一梗:“0426?说你呢?”
我没吭声。三年前实验室炸了,我被抬出去,醒来就能回溯现场。现在看,那不是意外。他们把我改造成终端,警徽是信标,b-7是接收点。每次我“看见”过去,其实是在发认证信号。
“t-7呢?”我问,“通风管那道刻痕。”
赵勇皱眉:“三年前一个纵火案,我在墙角见过这标记。刻得深,当时当小孩乱画,没管。”
“卷宗在哪?”
“归了档,写着意外。”
我闭眼,咬牙启动回溯。太阳穴像钻进铁丝,绞着扯。眼前糊成一片,火光里墙皮剥落,一个穿警服的背影蹲着,手里攥着刀,在砖缝划字。刚看清是“t-7”,脑子猛地一震,画面断了。
睁开眼,额头全是冷汗。
“看见啥?”赵勇问。
“有人刻字。穿警服。”
李悦调出光谱图:“回溯中断前的光线匹配度九成一,地点是城东化工厂西区,地下泵房。结构跟通风管对得上。”
“t-7是老标记。”我说,“b-7是升级版。同一套东西,不同阶段。”
她点头,把“t-7”“b-7”“第七号节点”扔进模型,加上时间和坐标。屏幕一跳,三维图成型。所有点连成圈,中心就是b-7。更邪的是,每起案子间隔,全是七的倍数——七小时,十四,二十一,二十八……
“不光是地点。”李悦声音压低,“是节奏。时间、空间、连你身体反应,全被锁死了。”
我忽然想起来。每次用完能力,头痛准时发作,周期七小时。第一次疼七小时,第二次隔七小时再疼,第三次又是七小时。像程序设定好,定时激活,定时休眠。
“他们不是防我破案。”我说,“是在训练我。”
赵勇抬头:“啥意思?”
“我破的每一起案子,可能都在他们剧本里。能力不是帮我抓人,是让我按他们的节拍走。每次回溯,都是系统在测终端反应。”
李悦盯着屏幕:“要是真这样,‘猛虎帮’‘暗网联盟’那些行动,也可能全是安排好的。造案子,等你上钩,收数据,调系统。”
“郑铭给我的警徽。”我捏紧它,“不是信任,是装程序。”
赵勇一拳砸桌:“那你这几年,不是一直在给他们打工?”
“不全是。”我摇头,“他们控节奏,但没完全拿捏我。不然上次实验室,就不会翻车。”
李悦突然出声:“等等。”她放大b-7地图,圈出一块空白,“这地方没监控,没信号塔,可每次案发后,都有无人机飞过。我查了市政记录,那几天根本没批飞行许可。”
“他们在铺无线网。”我说,“跟通风管里说的一样,切断外联,只留指令通道。想让我在b-7彻底变成接收器。”
赵勇站起来:“那你还要去?”
“必须去。”我说,“但他们以为我在路上,其实我已经看穿规则。他们想让我接收指令,我偏要反向读取。”
李悦沉默一会儿,从包里摸出个信号模拟器:“我能给警徽造假心跳,干扰同步。三分钟窗口,够你进去再撤。”
“不够。”我说,“我要让他们以为我被锁住了,才能看到他们藏的东西。”
她盯着我:“你要装同步?”
“不止。”我拿起那枚警徽,“我要让他们觉得,终端已经激活,正在听话。”
赵勇皱眉:“万一他们真把你焊进系统?”
“那就看谁抢得快。”我攥紧警徽,“他们用b-7当开关,我就用它当入口。”
她把模拟器接上芯片,重写频率。赵勇检查枪,换上消音器。我靠墙坐着,闭眼回想回溯中断前的画面。除了刻字的背影,我还“看见”一间环形屋,墙上挂满屏幕,播着不同案子。其中一块,正放我抓“猛虎帮”头目的录像。
那不是我的记忆。我没去过那儿。
“李悦。”我睁眼,“刚才回溯,我看到个控制室。环形,墙上投影案件。你能查这种地方吗?”
她敲关键词,筛全市监控架构。几分钟后,一条跳出来:“霖安市应急指挥中心备用节点,2019年停用,原址在市局地下三层。”
“地下三层?”赵勇愣住,“现在是档案库。”
“下面还有两层。”李悦翻出图纸,“b区,写着‘设备维护通道’,实际结构更深。独立供电,有备用发电机。”
我盯着图纸。b区正下方,一个圆屋子,直径十五米,管道四通八达,像中枢。角落标着:“Aegis-β型意识锚定终端——测试环境”。
“终端不在b-7。”我说,“b-7只是前端。核心在市局底下。”
赵勇脸色变了:“你是说,郑铭把系统藏在警局下面?”
“不是藏。”李悦低声,“是本来就在那儿。project Aegis是警局内部项目,2018年立项,2020年叫停。可停了之后,钱还在往关联公司流。”
“所以实验室爆炸不是事故。”我慢慢说,“是转移。他们把实验从明面转地下,拿黑帮打掩护,用案子当测试场。”
赵勇看着我:“那你呢?是不是……一开始就被安排好了?”
我扯出鞋垫,抽出半张烧焦的纸。边角碳化,但“郑铭”两个字还能认。这纸是我在b-7通风口落地时粘上的,说明他去过那儿,烧过文件。内容,八成跟实验有关。
“三年前。”我说,“我被选中不是偶然。郑铭知道我会去实验室,提前布了局。炸完,送我去医院,趁机把我改造成终端,再塞我这枚警徽,让我以为能力是意外。”
李悦突然抬头:“等等。如果0426是最后一个成功样本,那之前的呢?其他样本去哪了?”
我摇头:“不知道。但既然要‘回收’,说明我还活着,还有用。”
赵勇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猛地停住:“如果这全是程序,那谁在写程序?你被控,黑帮被控,郑铭也被控——上面还有谁?”
屋里静了。
李悦手指停在键盘上。赵勇盯着我,眼里有问,也有担心。我低头看掌心的警徽。金属冰凉,可我知道,一旦接进去,它会发烫,像活的一样。
他们当我是终端。
可他们忘了,终端也能读数据。
“明天午夜。”我说,“我进b-7。”
“带假信号?”李悦问。
“不。”我摇头,“我要真接。让他们以为我被同步,然后——”
我抬手,把警徽轻轻放回桌上。
“我反向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