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天刚有点亮,窗外那道黄色的光还在,不过挪到床尾那边去了。手上的伤口结了痂,稍微动一下就疼得厉害,就像有根针在肉里扎来扎去。
我没着急起床,先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圆珠笔,拧开看了眼里面的纸条还在,再放回去的时候把笔尖朝里了。这是个老习惯,以前出任务前都这么干,现在倒成了提醒自己别冲动的办法。
洗漱完出了门,我绕了三条街才进第一家便利店。店员是个年轻姑娘,戴着口罩,眼睛看着挺单纯。我故意用左手拿水和烟,扫码输密码的时候还输错了一次,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把烟放在收银台边上,说 帮我留着,回头来拿 她点点头,我把手插回口袋,手指碰到笔,凉凉的。
走了几步我又回头,从玻璃门缝里看她收拾台子 果然,她把烟盒挪了个位置,放到摄像头正下方了。这个位置,谁拿了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他们会来拿。
上午十点,我坐在旧码头b区附近一家修车铺门口,假装等人。赵勇和李悦已经在那边守着了,没人知道是我安排的,我连名字都没提。我昨晚就发了条加密信息,还附了张手绘草图 仓库西侧通风口能进人,b3区域有监控盲区。
我不用他们动手,只要他们看着谁去那边就行。
中午我回了住的楼道,在三楼拐角处假装手机掉了。弯腰的时候,我把一小块透明胶贴在扶手上,高度刚好到耳朵这儿。动作特别轻,我自己都没听见声音。
那男的左耳有个耳钉,走路的时候老是摸右边腰。我记住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赵勇打电话说 昨晚有人进b区了,穿灰冲锋衣,戴着帽子 我没问细节,就说 调监控,看楼梯 他明白我的意思。
九点整,我走进警局技术室,李悦正看着昨晚的录像。她头都没抬,就说了句 耳钉粘住东西了,扯断了一小截线头 我下意识地攥紧口袋里的笔,没吭声。
她终于抬起头,眼睛里有点光亮 线头上有荧光反应,是我昨天撒在烟盒边的纤维 我点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 她叫住我, 你左手伤口裂开了 我说 没事 走出技术室,我在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前停下。水杯是纸的,一捏就软塌塌的。我低着头喝水,眼角余光看到对面玻璃里映出个人影 不是我。
是郑铭站在拐角,手里也端着杯子,但是没喝。他就那么站着,好像在等谁。
我没动,接着喝水,直到杯子都瘪了,才扔进垃圾桶。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我放慢脚步,听见他说 最近案子多,注意身体 我说 嗯 他没再说话。
下午我去便利店取烟,店员递给我烟的时候,手指擦过我的手心。我没躲开,接过就走。烟盒轻飘飘的,我知道里面多了东西 那张写着 城南旧仓b3 的便签还在,不过边缘有点蓝墨水晕开的印子。
这是李悦做的记号,只有我们俩能认出来。
晚上我坐在书桌前,把烟盒拆开,拿出便签,对着灯光看。果然,在 b3 两个字下面,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荧光短线 那是李悦用特制墨水画的箭头,指向右下角。
意思是 有人碰过它。
我把便签卷起来,重新塞进圆珠笔管里。这次我没拧紧,留了条小缝。
凌晨两点,手机震动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别耍花招 我关了机,把电池抠出来,放在桌子上。
天亮前,我去了趟楼道,站在贴胶的地方往下看。地面挺干净,但是扶手上那块透明胶没了,就剩一点黏糊糊反光的东西。
我蹲下来,用指甲刮了点残留物装到证物袋里。不多,不过够李悦化验的。
回来路上,我拐进打印店,复印了一张白纸。出来站在门口把纸撕碎扔进垃圾桶。二十分钟后我绕回来,垃圾还在,但是少了两张。
他们连我撕纸的习惯都记住了。
中午我去了赵勇家楼下,在对面长椅上坐了半小时。他家窗户开着,晾衣绳上有件湿衣服,是他的。我没上去,也没给他打电话。
这是个幌子,让他们以为我会找搭档商量。
其实我没碰手机,也没联系任何人。
傍晚我回家,路过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买了瓶碘伏。结账的时候故意把零钱掉地上了,弯腰捡钱的时候,我从玻璃门里看到一个影子 灰冲锋衣,左耳的耳钉闪了一下。
他在看我。
我没抬头,拎着袋子慢慢走。到楼道口我停下来,假装系鞋带,借着地上积水的倒影看他。
他站在公交站牌下,右手摸了摸腰。
我直起身子,走进楼道。上到二楼,听见脚步声跟上来了,不紧不慢,节奏挺稳。
我在三楼停下,背靠着墙,从口袋里掏出那支圆珠笔,轻轻敲了一下。
笔帽松了。
我把笔塞进楼梯扶手的缝隙里,正好卡住。
然后我转身下楼,脚步放得很慢。
走到一楼,听见楼上脚步声停了一下。
我没回头。
走出楼道,阳光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眯着眼往前走,右手插在口袋里,握着另一支笔 是真的笔,里面啥都没有。
但他们不知道。
因为他们就盯着我那只受伤的手,还有那支装着假线索的笔。
而现在,那支笔在楼上,卡在扶手里,等着他们去拿。
而我等他们拿了之后,再去找李悦要化验结果。
也等赵勇告诉我,那段断掉的线头,到底是谁衣服上的。
我走出小区大门,右脚刚迈出铁门,左手不自觉地摸了下口袋。
笔还在。
不是那支藏线索的,是那支空的。
但我握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