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呢,码头就起雾了。我跟赵勇猫在集装箱后面,身上工装让露水给弄潮了。远处传来机器转的声音,跟海浪拍堤岸的动静混一块儿。
我摸摸腰间手机,屏幕还亮着。李悦发来资料不多,但够咱们混进来了。临时工名单上俩名字打码了,身份证照片也模模糊糊。好在码头夜班缺人,能扛货不吱声,没人会细问。
赵勇小声说:“记着,你现在叫老陈,是从外地来寻活干的老搬运。”
我没搭话,把帽子往下压压。风从海上呼呼刮过来,一股铁锈、盐和柴油混合的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走吧。”我说。
咱混进队伍时,已经有十几个人排队等活。穿制服的监工站台子上点名,声音哑得很,像烟抽多了。赵勇排我前面,我跟在后头,尽量不招人眼。
箱子堆得老高,有的贴着褪色标签,有的连编号都没。吊车在头顶轰隆隆响,灯光扫过的地方白晃晃的。
搬第一箱我就觉着不对劲儿。箱子不大,可死沉,里面像塞满金属零件。我抬眼瞅瞅监工,他正低头抽烟,没留意这边。
第二箱是标着“REYE - 03”的集装箱,比别的新,锁扣也更结实。我伸手去抬,指尖刚碰到边角,太阳穴猛地一疼。
眼前一黑,接着就瞧见画面了。
一个工人穿蓝色工装,脸上全是汗。他站集装箱前,手里拿工具,像是要开门检查啥。身后突然窜出俩人,动作麻溜得很。那工人挣扎一下,就被推进箱子里。门慢慢合上,外面一人掏出钥匙,咔哒一声锁上。
画面没了。
我眨巴眨巴眼,呼吸有点急。赵勇凑过来,在耳边小声问:“咋啦?”
“没事。”我摇摇头,“接着搬。”
接下来几个小时,我们在装货区来回搬货。大多货物是普通物流件,就几箱贴红标,旁边还有守卫守着。那些箱子周围没几个人靠近。
赵勇趁休息给我递瓶水,我拧开喝一口,嗓子眼还是干巴巴的。
我抹把脸,“盯着那个‘REYE’箱子。”
他点点头,眼神在周围扫一圈。
午夜过后,气温降不少。雾越来越浓,啥都看不太清。吊车声音时断时续,偶尔还能听见远处轮船汽笛响。
我们被安排到最里面区域搬货。那儿离主通道远,灯光暗,就几盏昏黄灯泡挂铁架上。集装箱之间缝儿窄得很,走路得侧着身。
走到拐角,我瞅见个熟面孔——就是昨晚咱在岗亭附近碰到的那个蓝衣工人。他蹲角落里抽烟,看见我愣了下,接着低头,假装没瞅见我。
我走过去,靠他旁边箱子上,小声问:“你咋在这儿?”
他没抬头,把烟头在地上摁灭:“干活呗。”
“你不该在这儿。”我说,“他们……知道你是谁不?”
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懂?可我得活着啊。”
我皱皱眉:“你知道啥?”
他犹豫一下,然后小声说:“那个箱子里东西……不是普通货。”
“是啥?”
“实验品。”他抬起头,眼里满是害怕,“我见过一回,有人打开过,后来……就没再出来。”
我心里一紧:“说的哪个箱子?”
他指指不远处单独放着的集装箱,上面贴着红封条,写着“禁止触碰”。
我刚要说话,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守卫拿着警棍走过来,眼神警惕。
“你们在这儿干啥?”他问。
蓝衣工人赶紧站起来,低头快步走了。我转身,装成歇口气的样子。
守卫走近,盯着我看会儿,又瞅瞅集装箱,说:“别在这儿偷懒,赶紧回去搬货。”
“这就走。”我应了声,慢悠悠往回走。
回到装卸区,赵勇已经在等我。他靠在叉车边,手插兜里,神色挺平静。
我走过去,小声说:“我知道他们藏啥了。”
他不动声色问:“在哪?”
“最里面的集装箱,贴红封条那个。”我说,“里面有东西,不是普通货。”
他沉默几秒,然后说:“你确定?”
“我瞧见了。”我顿了顿,“有个工人箱子被打开,然后……死了。”
赵勇脸色变了下,但没多问。
我们又搬了几趟,到换班时间。临走前,我回头瞅瞅那个贴红封条的集装箱,它孤零零立在角落里,像座坟。
走出码头大门,天开始泛白。海风刮得更猛,带着股咸腥味。我摸摸口袋里手机,屏幕上还留着刚拍的照片。
赵勇说:“回去后,我联系老吴,让他想法弄个便携式扫描仪。”
我点头:“先别轻举妄动,他们防得严。”
他笑笑:“那肯定,咱还得再来。”
车子发动,慢慢驶出码头区。从后视镜看,那个贴红封条的集装箱在晨雾里慢慢没影了,好像从来没在那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