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往生堂
夜色像被墨汁染透的棉絮,慢悠悠地漫过往生堂的青瓦檐角,连院角那棵石榴树的影子都被揉成了模糊的一团。
廊下挂着的羊角灯早被胡桃捻得只剩豆粒大的火光,昏黄的光透过糊着竹纸的窗棂,在里屋的青砖地上晕出一小片暖融融的光斑,把空气中浮动的檀香都染得温柔了几分。
胡桃抱着小天一往内室走时,臂弯里的小家伙早已没了白日里的精神头。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蹭着她的肩头,柔软的发丝扫过衣领,带着刚洗过澡的桂花香气;小手却攥得紧紧的,掌心里是白天那只糖蝴蝶的糖纸——被揉得皱巴巴的,边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糖霜,凑近了闻,还能嗅到淡淡的甜香,像把午后的阳光都裹在了里面。
“小团子,再撑会儿,到床上就能睡啦。”胡桃低头蹭了蹭小天一的发顶,声音放得又轻又软。
怀里的人没应声,只含糊地哼了一声,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显然是困得快睁不开眼了。
内室的床早铺好了软绒褥子,是胡桃下午特意晒过的,还带着点阳光和草木的气息。
胡桃小心翼翼地把小天一放在床上,刚想直起身去拿被子,却见小家伙额前翘着一撮呆毛,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像株刚冒芽的小草,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么可爱的小呆毛,可得捋顺了才好睡。”胡桃嘀咕着,指尖轻轻伸过去,想把那撮毛按下去。没成想动作慢了半拍,指甲尖不小心勾到了小天一辫子上别着的干桂花——那是傍晚梳头时,她见窗台上晒着的桂花好看,随手拈了两朵别上去的,花瓣边缘还带着点晒干后的硬茬,这会儿竟成了“小麻烦”。
“嘶——”
小天一的身子瞬间僵了一下,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乌溜溜的眼珠里还蒙着层困意,可眼圈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像被揉过的桃花瓣,连鼻尖都透着点粉。
胡桃的手顿时停在半空,心脏跟着揪了一下,连忙收回手凑到床边,对着小天一的头发轻轻吹了口气,连声音都比平时软了三分:“哎呀哎呀,是姐姐不好!都怪我手笨,勾到咱们小天一的头发了是不是?不疼不疼,姐姐吹吹就好啦,吹吹就不疼了。”
她一边说,一边想伸手再检查一下,可刚碰到小天一的发梢,就见小家伙往被子里缩了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地掉在枕头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湿痕。
困意本就让小天一没了力气,这会儿头皮的疼劲儿顺着神经漫上来,她再也忍不住,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攥住胡桃的袖口,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了白,抽噎着小声喊:“疼......胡桃姐姐,好疼......”
那声音又软又委屈,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在心上,胡桃这下是真慌了神。她手忙脚乱地直起身,转身就往床头的抽屉跑——白天从集市回来时,她见小天一盯着卖蜜饯的摊子看了好一会儿,特意买了一小罐梅子干,就想着晚上哄她睡觉的时候用。
抽屉被拉开时发出轻微的声响,胡桃飞快地翻出那罐蜜饯,拧开盖子的时候还差点把罐子弄倒。她挑了一颗果肉最饱满的梅子干,小心翼翼地剥掉外面的糖霜,递到小天一嘴边,语气里带着点讨好:“小天一乖,你看,是你喜欢的梅子干,甜丝丝的,吃了就不觉得疼啦,好不好?姐姐喂你吃。”
小天一的眼泪还在掉,可听到“梅子干”三个字,还是微微张开了嘴,把梅子含了进去。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稍微压下了头皮的疼意,她嚼了两下,原本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些,只是攥着胡桃袖口的手还没松开。
胡桃见她肯吃东西,心里松了口气,顺势在床边坐下,把小天一轻轻搂进怀里。她用指腹慢慢擦去小天一脸颊上的泪渍,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连呼吸都放得很缓:“都怪姐姐手不老实,做事没轻没重的,让咱们小团子受委屈了。下次姐姐肯定慢一点,再不敢这么毛躁了,好不好?”
怀里的小团子没说话,只往她怀里又蹭了蹭,把脸埋在她的衣襟上,闷闷地哼了一声,听起来还是有点委屈。
胡桃想了想,又轻轻拍着小天一的后背,像哄小时候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节奏慢悠悠的。她突然想起白天在集市听来的小调——当时有个卖糖人的老人在哼,调子简单又热闹,她还跟着学了两句。这会儿为了哄小天一,便试着哼了起来:“糖人甜,糖人圆,小娃娃,笑开颜……”
调子跑得没边,有的地方还忘了词,只能随便哼着旋律,可偏偏带着点傻乎乎的热闹,倒意外地让人安心。怀里的小团子渐渐不抽噎了,梅子的甜味在嘴里散开,她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往胡桃怀里又蹭了蹭,眼睛慢慢闭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两颗未干的泪珠,像沾了露水的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胡桃哼了一会儿,低头见小天一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只是嘴角还微微抿着,像是还在记着刚才的疼。她不敢再动,就这么轻轻抱着她,直到确定小天一的呼吸变得又深又稳,才小心翼翼地把她嘴里的蜜饯核取出来——怕她睡着的时候不小心咽下去。
取完蜜饯核,胡桃又替小天一把被子掖好。她记得白天小天一跟她说过,“晚上有风会钻到被子里,要把边角裹住小脚丫”,所以特意把被子往下拉了拉,把小天一的脚丫子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只露出一小截脚踝。
做完这些,她又转身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布偶——那是之前她画符的时候,用剩下的碎布缝的小蝴蝶布偶,翅膀上还绣着两朵小小的桂花,白天小天一看到的时候,眼睛亮了好一会儿。胡桃把布偶轻轻放在小天一手边,让她能随手抓住,就像抓住了安全感似的。
烛火还在轻轻晃着,映得房间里暖烘烘的,空气中的檀香混着桂花的香气,让人昏昏欲睡。
胡桃坐在床边,又轻轻摸了摸小天一的头发,这次动作慢得不能再慢,生怕再碰到她的疼处。她看着小天一熟睡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像在跟自己嘀咕,又像在跟怀里的小团子保证:“以后可不敢随便乱碰啦,咱们小团子这么软,这么娇气,哪禁得住一点疼呀。下次姐姐一定先看看清楚,再不敢这么毛躁了。”
说完,她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确认小天一没有再醒的迹象,才轻轻站起身,转身去吹廊下的烛火。回来的时候,她特意把内室的烛火也调得更暗了些,只留一点光,刚好能看清床边的路......
胡桃躺在床的外侧,尽量离小天一近一点,又不敢碰到她,怕把她吵醒。她侧着身子,看着身边的小团子,只见小天一攥着布偶的一角,嘴角微微翘着,像是做了个甜甜的梦。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还有风吹过石榴树的沙沙声,室内却安静得很,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那点微弱的烛火,陪着她们守了一夜的安稳,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慢慢熄灭,把房间交给淡淡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