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崖,位于北境极西之地,传说中是上古时期大能者斩断轮回、隔绝阴阳之所。此地终年被灰黑色的死寂雾气笼罩,崖下深不见底,时有幽冥之风呼啸,卷起无数游魂残念的呜咽,是真正的生灵禁区。
凌谕依照黑袍人(影谕)残留的意念指引,耗费一日工夫,终于抵达这片绝地。他悬浮在轮回崖上空,混沌之气护体,抵御着那无孔不入、侵蚀生机的死寂雾气和幽冥之风。神识向下探去,却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强大的轮回法则之力阻隔,根本无法探知崖底情况。
“残魂印记……会在哪里?”凌谕眉头紧锁,心中焦急万分。三天时间,转眼已过一日,小妤被冰泪封印的状态不知能维持多久,他必须尽快找到线索!
他尝试着降落在崖边,脚踏在冰冷坚硬的黑色岩石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寒意涌上心头。这里的气息,让他极不舒服,仿佛踏足了不属于生者的领域。
就在他凝神感应,试图寻找那虚无缥缈的“残魂印记”时——
嗡!
身旁空间一阵熟悉的扭曲,黑袍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再次出现。
凌谕瞬间警惕,混沌开天剑瞬间凝聚在手,眼神冰冷地看向他:“你又来做什么?轮回崖到了,残魂印记何在?”
黑袍人(影谕)没有立刻回答,他那隐藏在兜帽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浓雾,深深望了一眼轮回崖那无尽的深渊,发出了一声极其复杂、仿佛蕴藏着万古沧桑的叹息。
“残魂印记……早已消散在轮回之中了。”他沙哑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释然?
“什么?!”凌谕勃然大怒,剑尖直指黑袍人,“你骗我?!那你让我来此有何意义?!浪费时间!”
“并非毫无意义。”黑袍人缓缓转过头,兜帽下的阴影仿佛正对着凌谕,“来这里,是为了让你……看清一些东西。也是为了……给我自己,一个彻底了断的机会。”
他的话语依旧晦涩难懂,但凌谕却敏锐地感觉到,此刻的黑袍人,身上的气息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那股冰冷的死寂感依旧存在,但其中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决绝和……一丝微弱的、仿佛即将燃尽的温暖?
“看清什么?了断什么?”凌谕强压怒火,冷声问道。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了那只苍白的手。这一次,他掌心中凝聚的,并非攻击性的黑暗漩涡,也不是太阴本源,而是一团……柔和无比、呈现出混沌之色、内部仿佛有两株幼小莲苗相依相偎、缓缓旋转的光团。
这光团一出,凌谕体内的混沌青莲体竟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感觉到一股同源同宗、却又带着截然不同岁月沉淀气息的本源之力!
“这是……?”凌谕瞳孔微缩。
“这是……‘双生莲心’。”黑袍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以自身被‘蚀’污染前,最后剥离保存的一缕……纯净的混沌青莲本源,结合三千年的执念与悔恨……温养而成。”
他顿了顿,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深深“看”了凌谕一眼:“它蕴含着一丝……超越当前境界的……生命造化之力。或许……可以替代‘彼岸花’的药引……甚至……效果更好。”
凌谕心中巨震!替代彼岸花?!这怎么可能?!彼岸花是逆转生死的关键药引,岂是轻易可以替代的?而且,这“双生莲心”来自这个神秘莫测、敌友难分的黑袍人,他如何能相信?
“我凭什么信你?”凌谕眼神锐利如刀,“你若真有此法,为何不早说?为何要绕这么大圈子?”
黑袍人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那笑声中充满了苦涩和自嘲:“早说?呵呵……因为此法……需要代价。巨大的代价。”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轮回崖的深渊,声音变得飘忽:“凝聚这‘双生莲心’,需要献祭施术者大半的本源魂力,以及……对某个存在……至死不渝的执念。而使用它……更需要一个特殊的契机……”
“什么契机?”
“需要……在两个‘我’……意念共鸣达到巅峰的瞬间……由现在的你……亲手……将其打入小妤的识海本源深处。”黑袍人的话语石破天惊!
两个“我”?意念共鸣巅峰?
凌谕彻底愣住了,一个荒谬却隐隐契合所有线索的猜想,浮现在他心头。难道……
黑袍人似乎知道他所想,缓缓地,再次抬起了手,伸向了自己的兜帽。
这一次,他的动作没有迟疑。
兜帽,被轻轻摘下。
轮回崖呼啸的幽冥之风,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凌谕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呼吸,瞬间停滞!
兜帽之下,赫然是一张……与他凌谕,一模一样的脸!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轮廓!唯一的区别,是那双眼睛。不再是死寂的灰白,此刻,那双与他同源的眼眸中,充满了三千载岁月沉淀下的无尽沧桑、刻骨铭心的痛苦、深入骨髓的悔恨,以及……一种即将解脱般的、近乎温柔的平静。
“现在……你明白了吗?”影谕(黑袍人)看着凌谕,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复杂、带着无尽酸楚的弧度,“另一个……我。”
真相,如同惊雷,炸响在凌谕的脑海!三千年前的自己?因误杀小妤而化身黑袍人?守护(或者说看守)着“蚀”?这一切的幕后推手,竟然……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凌谕一时间心神失守,呆立当场。
影谕看着他震惊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和……感同身受的痛苦。他缓缓举起手中那团温和的“双生莲心”,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三千年的罪与罚,该结束了。”
“凝聚这莲心,已耗尽我最后的纯净本源和执念。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将这份‘希望’交给你,由你……去完成我当年未能做到的救赎。”
“待你炼制逆命元婴丹,将成未成、药性最为活跃、你的意念与丹炉中小妤残魂共鸣达到极致时……便是契机。”
“届时,我会出现,引动‘蚀’之力制造混乱,你趁机将‘双生莲心’打入丹炉。它会以自身为引,融合药力,护住小妤最后一丝灵识不散,并为其重塑元婴根基……或许……能跳过‘彼岸花’那残酷的一步,直接为她逆天改命!”
凌谕死死盯着影谕手中的“双生莲心”,又看向他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却写满了风霜痛苦的脸,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信任?怀疑?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但……那同源的本源感应做不得假,那眼中深沉的痛苦与悔恨做不得假!最重要的是……这是目前唯一一个,不需要用小妤“死境之血”的方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凌谕的声音干涩。
影谕的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痛苦和温柔,他望向北方,仿佛能看到那个被冰封的女孩:“因为……我欠她的。因为……我爱你所爱的她,如同爱着三千年前……被我亲手葬送的那个她。”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补偿。也是我……最后的解脱。”
他将“双生莲心”轻轻推向凌谕:“拿去吧。时间不多了。回到她身边,开始炼丹。我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完成这最后一舞。”
凌谕接过那团温润的光团,感受着其中磅礴的生命力和与自己同源的气息,心中的天平终于倾斜。尽管仍有疑虑,但为了小妤,他愿意赌上这一次!
“好!我信你这一次!”凌谕重重点头,将“双生莲心”小心收起,深深看了影谕一眼,转身化作流光,朝着洞府方向疾驰而去!时间,真的不多了!
影谕站在原地,望着凌谕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他缓缓抬手,抚摸着自己与凌谕一模一样的脸颊,两行清泪再次无声滑落,滴落在轮回崖冰冷的岩石上,瞬间蒸发。
“这一次……一定要成功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