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处温泉山谷后,四人继续朝着落星镇的方向行进。沿途的地势逐渐平缓,出现了些许人烟痕迹,但凌谕心中那份因感知到寂灭波动而产生的警惕却并未减少。他依旧保持着神识的外放,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然而,这几日的行程,氛围却与之前大不相同。最明显的变化,发生在墨渊和林清瑶之间。
那场“精心策划”的凶兽袭击,仿佛是一剂猛药,彻底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薄而坚韧的隔膜。自那以后,墨渊对待林清瑶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粗声粗气、偶尔还带着点不知所措的笨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关心和守护。
行进时,他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与林清瑶并肩而行,遇到崎岖难行之处,总会率先踏平,或者伸出手臂让她借力,动作虽依旧有些生硬,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细心。休息时,他会默默地将最干净的水囊和软垫递到林清瑶面前,自己则随意坐在一旁,目光却总是不经意地追随着她的身影。当林清瑶因伤势未愈而微微蹙眉时,他会立刻变得紧张起来,那种毫不掩饰的担忧,连妍小妤看了都暗自咋舌。
更令人惊讶的是,墨渊的话似乎也变多了。不再是以前那种豪气干云却不着边际的吹嘘,而是会主动找些话题与林清瑶交谈。有时是询问她林家古籍中对某处地貌的记载,有时是讲述自己早年游历时遇到的趣事(当然,过滤掉了过于血腥暴力的部分),虽然言辞依旧朴实直接,甚至偶尔还会词不达意,惹得林清瑶掩口轻笑,但那份努力想要靠近、想要了解的笨拙诚意,却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更能打动人心。
而林清瑶的变化同样显着。她不再总是低垂着头,沉默寡言。面对墨渊的关心和笨拙的搭话,她虽然依旧会脸红,但不再躲避,而是会轻声回应,偶尔还会主动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她看向墨渊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敬畏、感激,渐渐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带着依赖和信任的光彩。当墨渊因为讲述冒险故事而眉飞色舞时,她会含笑静静聆听;当他不小心说错话而尴尬挠头时,她会温柔地替他解围。两人之间的交流,虽然远谈不上热烈,却流淌着一种静谧而温暖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滋养着彼此的心田。
这一切,凌谕和妍小妤都看在眼里。
夕阳西下,四人在一片开阔的河滩边停下脚步,决定在此露宿。墨渊熟练地升起篝火,又去河边抓了几条肥美的鲜鱼,动作利落。林清瑶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将妍小妤采来的野果削皮切块,准备饭后解腻。火光映照下,墨渊忙碌的身影和林清瑶恬静的侧脸构成了一幅异常和谐的画面。
凌谕负手立于河畔,望着远处沉入地平线的夕阳,神色平静,眼神深邃,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妍小妤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般,悄无声息地溜到他身边。她先是探头看了看不远处配合默契的墨渊和林清瑶,然后转过头,仰起脸看着凌谕,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自豪。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凌谕的胳膊,压低声音,用一种“快夸我快夸我”的语气说道:“喂,看到没?这就叫实力!”
凌谕收回远眺的目光,低头看向她。只见妍小妤白皙的小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嘴角翘得老高,一副“功不可没”的小模样。他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只是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见凌谕没有立刻回应,妍小妤更来劲了,她凑近一些,几乎要贴到凌谕耳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牵红线我是认真的!从最开始制造机会让他们独处,到后来……咳咳……那剂猛药,”她说到这里,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顿了顿,显然指的是自己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和后来凌谕导演的“遇险”戏码,“再看看现在!多和谐!多般配!墨渊大哥那块木头,现在都知道怎么关心人了!清瑶姐也变得开朗多了!这可都是我的功劳!”
她越说越得意,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虚划着,仿佛在勾勒一条无形的红线:“这就叫循序渐进,水到渠成!要不是我当初英明神武,看出他们俩有苗头,然后一步步精心策划、推波助澜,他们能进展这么快吗?”她扬起小脸,一副“快表扬我”的表情看着凌谕,眼睛眨啊眨的,充满了期待。
凌谕看着她这副邀功请赏的可爱模样,心中那点因前方未知风险而产生的凝重感,也不由得消散了几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终究是抑制不住地勾起了一抹清晰的弧度。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妍小妤挺翘的鼻尖,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几分调侃:“是是是,夫人慧眼如炬,运筹帷幄,功不可没。堪称当世第一月老。”
他的动作亲昵,语气温柔,但那声“月老”却让妍小妤微微一愣,随即嘟起了嘴,不满地抗议道:“什么月老呀!难听死了!我是红娘!最美最聪明的红娘!”
看着她娇嗔的模样,凌谕眼中的笑意更深。他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侧,一同望向河滩边那对在篝火映照下身影愈发和谐的身影,低声道:“好,最美最聪明的红娘。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几分,“落星镇近在眼前,我感知到的那丝波动愈发清晰,前方恐有变数。他们二人若能彼此扶持,同心协力,于我们而言,亦是好事。”
妍小妤闻言,脸上的得意之色稍稍收敛,也多了几分认真。她点点头,靠在凌谕坚实的臂膀上,轻声道:“我知道。清瑶姐心思细腻,墨渊大哥战力强悍,他们在一起,一定能互相帮助的。”她顿了顿,仰头看着凌谕线条分明的下颌,眼中满是信任,“不过,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凌谕低头,对上她清澈而依赖的目光,心中一片柔软。他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与不远处篝火旁的另一对身影,共同构成这暮色中温馨而充满希望的画卷。
而河滩边,墨渊正将烤得外焦里嫩的鱼肉仔细地剔除小刺,然后自然地放到林清瑶面前的干净叶子上。林清瑶轻声说了句“谢谢墨渊大哥”,接过鱼肉,小口品尝着,眼角眉梢都带着浅浅的笑意。墨渊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粗犷的脸上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那笑容纯粹而温暖,不带一丝杂质。
或许,妍小妤这个“最美最聪明的红娘”,确实功不可没。但真正的缘分,终究需要两颗心的相互靠近与珍惜。显然,墨渊和林清瑶,已经在这条路上,稳稳地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