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中心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张克俭的名字、职务、照片以及其妻子名下的画廊、“湖畔书咖”的位置被高亮标注，像一块浮在冰河上的靶心。而在这块浮冰之下，代号“x先生”的巨大阴影，如同蛰伏的史前巨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王磊接过周正林递来的那份来自郑国栋牺牲前用生命守护的解密档案。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手指摩挲着冰冷的档案袋封口，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份量——里面封存着战友的忠魂，更封存着指向深渊核心的钥匙。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屏幕上张克俭的名字与手中档案袋之间来回扫视，大脑以惊人的速度进行着关联推演。
“郑国栋同志的线索，和‘熔冰行动’的目标，正在交汇！”王磊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指挥中心令人窒息的沉默，“张克俭作为‘冰层’暴露的节点，‘x先生’作为郑国栋同志用生命标记的阴影核心……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一条我们尚未完全看清的暗线！”
他猛地抬头，眼神扫过肃立的秦岚、陈明远、周正林：“行动调整！”
“第一，秦岚，技术监控全面升级！以张克俭为核心，向外辐射三度！所有与他存在直接、间接工作联系、社会交往、亲属关联的人员，通讯、网络活动全部纳入监控范围！重点筛查他与任何可能指向省级层面、尤其是当年参与引进‘地平线资本’决策过程人员的异常联络！同时，全力破译郑国栋档案中所有与‘x先生’相关的加密信息、隐语和未明确指向！我要知道‘x先生’的能量场覆盖范围！”
“第二，明远，经侦、纪委力量立刻介入！秘密调取张克俭任职以来所有经手的涉及外资、尤其是‘地平线资本’关联项目的审批文件、会议纪要、内部签报！查他的银行流水、房产变动、亲属海外资产！更要查他的升迁轨迹！是谁提拔了他？在哪些关键节点上谁为他说话？他与省发改委主任、分管副省长甚至更高层领导，是否存在非正常的私人交往或利益输送渠道？记住，动作要快，更要绝对保密！打草惊蛇，惊动的可能就是‘冻土’深处的巨鳄！”
“第三，周处，”王磊的目光落在周正林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湖畔书咖’，是‘冰层’暴露的关键节点，也是孙浩最后联络的通道！这里很可能还藏有未及销毁的证据，甚至是张克俭与上线紧急联络的备用手段！我判断，在张克俭被全面监控的情况下，他的上线或下线极有可能试图接触书咖，进行最后的扫尾或信息传递！你亲自带队，立刻对书咖实施秘密布控！技术组同步侵入其内部监控及网络节点！我要一只苍蝇飞进去都留下记录！一旦发现任何可疑接触，立即秘密控制！这可能是撕开‘冰层’、直抵‘x先生’的突破口！”
“明白！”三人齐声领命，眼中燃烧着决战的火焰。命令迅速转化为一道道精确的指令，通过加密网络传递出去。庞大的国家机器在无声中高速运转，目标直指那隐藏在冰层之下的庞然阴影。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省厅大楼爆炸的创伤在暮色中更显狰狞。临时指挥部里灯火通明，无人有半分懈怠。时间在无声的较量中流逝，每一秒都关乎着能否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将冰层彻底凿穿。
突然，秦岚面前的监控主屏上，一个代表张克俭常用手机的绿色信号点，在翠湖国际社区附近短暂停留后，猛地向“湖畔书咖”方向移动！
“王厅！张克俭动了！正驾车急速驶向书咖！”秦岚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亢奋。
几乎同时，周正林的加密通讯接入，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目标进入书咖布控圈！重复，张克俭本人已进入‘湖畔书咖’！行动组已就位，所有出口封锁，技术组完成内部监控接管！”
王磊眼中精光爆射！张克俭在这种时候，不去单位，不回住所，直奔这个敏感的书咖？是收到了风声准备销毁证据？还是……接到了来自“冻土”深处的紧急指令？！
“严密监控！记录他的一举一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暴露！”王磊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
屏幕上，通过书咖内部被秘密接管的监控探头，清晰地显示出张克俭的身影。他神色仓惶，脚步虚浮，完全失去了一个副处级干部应有的沉稳。他没有走向咖啡区，而是直奔后方的员工休息室兼小仓库！动作粗暴地推开一个沉重的书架，露出后面墙壁上一个极其隐蔽的保险柜！
他颤抖着手输入密码，打开柜门，从里面快速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还有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电子设备！
“是加密通讯器和文件！”周正林的声音响起，“目标正在操作通讯器！似乎在尝试发送信息！”
“阻断！立刻技术阻断所有信号！”王磊厉声道。
“信号已屏蔽！”秦岚几乎同时回应。
屏幕上，张克俭显然发现了通讯失败，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惊恐万状。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狭小的空间里转了两圈，猛地将文件袋塞进怀里，又将那个黑色通讯器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疯狂踩踏！然后，他掏出一个打火机，试图点燃那个文件袋！
“行动！”王磊的命令如同惊雷！
“砰！”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撞开！数名如猎豹般迅猛的身影扑入！张克俭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死死按倒在地！打火机脱手飞出，那厚厚的文件袋被一名特勤闪电般夺下！
“你们……你们干什么？！我是省发改委的干部！你们这是非法拘禁！”张克俭被死死压在地板上，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徒劳地嘶吼挣扎，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周正林冷着脸走上前，捡起地上被踩碎外壳的黑色通讯器，又拿起那厚厚的、差点付之一炬的文件袋。他冷冷地扫了一眼状若疯癫的张克俭，对着通讯器沉声汇报：“目标控制！关键物证保全！重复，关键物证保全！”
指挥中心里，压抑的振奋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王磊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但眼神却更加深邃。他盯着屏幕上被特勤拖起来、面如死灰的张克俭。
“带回来！立刻进行突击审讯！”王磊的声音斩钉截铁，“重点：他要去哪里？要联系谁？文件袋里是什么？那个通讯器最后一次试图联系的对象是谁？最重要的是——他的上线是谁？！谁是他的‘冰层’之上？！”
审讯室。高强度射灯将张克俭惨白的脸照得纤毫毕现。他坐在特制的审讯椅上，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眼神涣散，额头上全是冷汗。周正林亲自坐镇，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
“张克俭，省发改委外资与境外投资处副处长。”周正林的声音平静，却像重锤敲在张克俭心上，“‘湖畔书咖’的保险柜，里面的加密通讯器，那份你急着要销毁的文件……还有你妻子画廊账户上那五百万来源不明的海外汇款……需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张克俭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孙浩你认识吧？代号‘鼹鼠’。”周正林翻开一份文件，上面是孙浩的照片和资料，“他最后的信息，就是通过‘蓝鲸’节点，联络‘冰层’确认安全通道。而那个终端，就在书咖！你，就是那个‘冰层’！”
“不……不是我……我不是……”张克俭发出虚弱的呻吟。
“不是你？”周正林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压迫感，“那通讯器里最后的未发送信息是什么？！是发给谁的？！文件袋里装的是不是‘地平线资本’下一步渗透北江能源项目的绝密情报？！‘磐石计划’省厅爆炸案，你是不是提供了省厅车辆进出信息和安保漏洞？！”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炮弹，彻底击垮了张克俭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我……我说……我都说……”张克俭的精神彻底崩溃，涕泪横流，“是……是林副省长……是林副省长让我这么做的！通讯器……是联系他秘书的紧急通道！文件……是林副省长要的……能源项目的内部评估……那五百万……也是他秘书安排人转过来的……说是……说是地平线那边给的‘咨询费’……”
林副省长！
林正南！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监听室每一个人的耳畔！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个位居北江省权力核心的副省级领导的名字，从一个崩溃的副处长口中被供出时，那种冲击力依旧令人窒息！
监听室里，王磊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郑国栋档案中那个讳莫如深的“x先生”，张克俭背后那条通往“冻土”深处的暗线，终于显露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名字——林正南！主管全省工业、能源、重大项目的常务副省长！当年力主引进“地平线资本”进入北江关键基础设施领域的核心推动者！
冰层之下，露出的不是冻土，而是一座冰山！其巍峨庞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指挥中心！
王磊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燃烧到极致的、足以熔穿金石的意志。他对着通讯器，声音沉稳得如同亘古磐石，穿透了审讯室的墙壁，也穿透了那刚刚显露出狰狞轮廓的冰山阴影：
“记录在案！立刻呈报中央工作组及省委主要领导！同时，启动对林正南所有关联人员、通讯、资金、过往审批决策的全面、最高级别秘密核查！‘熔冰行动’，目标升级！给我熔穿这座冰山！”